“陛下龍體安康過後,邊關立刻傳來鎮宇元帥大捷訊息,此乃陛下龍體顯靈,天恩庇佑!”
季骁率先假惺惺的作勢過後退回原位,蛇目若有所思地在仇風雪臉側遊移掃量,不經意間引起對方輕微的不滿。
朝堂之上百官林立,氣氛肅然。
表面雖和樂融融,一片甯靜,實際早已暗自分成兩大勢力,各自站往不同隊伍,暗潮洶湧,齊刷刷看着看似大病初愈的皇帝,皆虎視眈眈,暗潮洶湧。
仇風雪手持笏闆,兩步上前躬身颔首,一絲不苟道:“陛下,此次邊關大捷,鎮宇元帥以少勝多,但天寒地凍,不少将士因此喪命。臣想,他們是為大昇開疆拓土的勇士,理應予以嘉獎。”
皇帝初愈,面色尚未恢複紅潤,寬大的龍袍之下裹着一副形如枯槁的身軀,幹涸的雙唇毫無生氣。
他聽後表示贊同,點頭思量道:“确實該如此,不如就按以往每月三鬥米賞,如何?”
“陛下,臣認為還應當再加一條。”仇風雪靜等皇帝說完,并不打算歸位,反而眸色一凜,繼續懇切獻言。
皇帝表情變得微妙,沉吟片刻後探究道:“說來一聽。”
仇風雪得到應允,眸光陡然鋒銳,字句懇摯殷切:“臣懇請陛下減免将士家屬徭役、租稅,慰問其心。”
“萬萬不可!”
一直在側未發話的吏部尚書史達明找準時機站出,拂衣斜睨仇風雪一眼,而後躬身道:
“禀陛下,由于戰事不斷導緻國庫并不充盈,切不可減免徭役、租稅!況且本次戰役死傷戰士不計其數,若要挨個慰問,恐怕會徒增困難!”
他語調激烈昂揚,振振有詞,字字句句都同仇風雪相對,表情挑釁,意在惹怒仇風雪,将整個朝堂的氣氛帶得緊張。
皇帝視線懶懶掃過兩人,嘴唇發白無精打采,瞧一眼仇風雪,揚頭再言道:“仇卿身為戶部尚書,國情如何自然最是清楚不過了吧?”
仇風雪沒有半分對史達明的惱怒,明白齊長卿納入的部下都是群吃葷飯的家夥,自然沒心情多争論,聞言後自顧自補綴道:
“陛下,國庫雖不甚充盈,但未到空虛地步,尚在承受範圍之内。慰問将士撫恤其親乃曆朝曆代必做之事,臣建議以軍心為重,莫要寒了大昇将士的心!”
皇帝也覺有理,剛要點頭,卻見史達明卻再次站出,拱手深躬,目光淩厲仿若火炬,字句铿锵有力:“陛下,再過幾日便是年節和小皇子生辰,贈禮和宴請所需開支巨大,臣請陛下三思!”
此言如同扔進湖面的一枚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朝堂刹那人聲鼎沸,炸鍋似的議論聲喧沸不止。
“史尚書!我等一餐一飯,哪點不是來源百姓?我等每月所拿俸祿鬥米,哪些不是出于百姓?這種罔顧民生的話,你也敢說出口!”
仇風雪眼眶發紅,眼白攀了血絲,修長的指節幾乎要将笏闆擠碎,他極力克制暴怒的情緒,不讓敵人抓住把柄。
史達明冷笑出聲,看仇風雪這副怒不自制的模樣,心中得逞似的痛快,言辭帶有強烈的攻擊意味,繼續挑仇風雪話中小刺:
“仇大人說我罔顧民生,可我并未說什麼增加徭役賦稅的話。反倒是仇大人,明知年節和小皇子生辰象征了大昇榮耀,卻還是一意孤行,莫不是仇大人根本沒把小皇子和大昇放在眼裡?!”
四下熱議紛紛,仇風雪被史達明推向風口浪尖,稍不注意便會惹禍上身,處境極其危險。
他蔑視掉史達明得逞似的笑容,恢複平靜後屏息凝神,躬身繼續對皇帝進言,擲地有聲:“臣請陛下明鑒!若大昇榮耀隻在浮華表面,金玉其表而敗絮其中,又和一具軀殼有何分别!”
皇帝聽後表情驟然驚變,眉頭緊皺似要發怒,無奈身體虛弱,連惱怒的力氣都失去了,嗆咳不止,隻手握緊龍椅扶手暗自收緊。
季骁在旁直勾勾盯着仇風雪的側臉,露出别樣欣賞的神色。
“大膽!”
史達明立刻抓住仇風雪犀利字句添油加醋,冷哼笑道:“仇大人可莫要因為口無遮攔,壞了自家根本!”
仇風雪默默直起身,背對無數分歧之聲,淡漠轉頭,一雙寒眸望進史達明眼中,冰封千裡寒意刺骨:“史大人才要小心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眼見氣氛越來越喧嚷,皇帝坐在台上臉色愈發難看,咳嗽個不停,季骁這才再度站出,泰然自若道:“陛下,臣贊同仇大人的說法,若不是今日淩太傅稱病未來,想必他也會認可。”
在旁努力半天的史達明像是突然被潑了一桶冷水,驚異不定地看向季骁,眼中滿是不解。
季骁全部無視,指腹輕敲笏闆,似乎有别的盤算。
皇帝總算得了機會下朝,緩過氣後略微點頭,氣虛擺手道:“既然季卿都開了口,你們便勿要再争論。屆時仇卿之想法,朕自會實施,若無他事,便散朝吧!”
仇風雪目送皇帝被攙扶着離開,自己則大步流星踏出大殿,卻被緊随其後的季骁攔住去路。
他心情不甚爽利,語氣發沖毫不客氣:“季大人可是覺得自己方才幫仇某說了話,就來找仇某要報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