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軟的泥土上,依稀可見稀稀零零的墓碑,埋在這兒的大多是生活在底層的無名之輩。瑪麗安娜徒步走了不知多久,來到這片小小的墳地。
一個滿頭黃色鬈發的小孩,蹲坐在一塊墓碑旁邊,瘦小的身影很是單薄。
“迪亞哥?”
她不假思索地張了張口,疲憊馬上一掃而空,語氣裡滿是按捺不住的喜悅。
那個小孩聞聲擡起頭,瑪麗安娜隻用了0.1秒就認出來是他—憑借他頭上兩根不乖巧的翹毛(簡直形似喬魯諾的甜甜圈),無疑就是他了。
這個小Dio貨可讓我一頓好找!
“你是誰啊?”
一個陌生人突然的出現讓他很是疑惑。剛剛還在放空的迪亞哥站起來,擦幹臉上的淚痕,滿腹狐疑地盯着瑪麗安娜。他在短時間内迅速調整的小動作,一個也沒逃過她的眼睛;而這讓她不由得更心疼了。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照在森林裡,兩個孩子身穿着相似的藍衣服,細看卻有天壤之别。迪亞哥的衣服綴着許多補丁,與其說是衣物,更像是遮羞的破布條,看着怪難為情的;瑪麗安娜的裙子有着雲朵般的柔軟光潔,藍得有些突兀。
“你好,剛才可能吓到你了。”
她慢慢走到他近旁,猶如在靠近一隻落單卻野性未消的小獸。她瞅見他臉上有半幹的淚痕,還瞅見他穿着破破爛爛—雖然他努力維持那一點點可憐的體面,但常年與牲畜打交道,身上仍彌漫着一種濃烈的草料氣息,而本人早已視如平常。瑪麗安娜本能地想要躲避,迪亞哥自然也很明白她在想什麼;她不由得低下頭,為自己有這種想法感到很窘迫。迪亞哥也知道對方在上下打量自己,他熟悉這種目光,有的人表現得比這要惡毒百倍。他用手背擦了擦髒兮兮的小臉,鎮定地打量着她。
“我不認識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有什麼辦法能建立信任呢?
“你是來看望你媽媽的,對嗎?”
他不回答她的話。
“你别怕,我不是壞人,我的名字叫瑪麗安娜·桑德雷利。”
她像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在他跟前晃了晃—對十歲以下的小孩來說,這是極其奏效的安撫方式,迪亞哥瞪着藍盈盈的大眼睛,仿佛第一次看見這玩意似的。他接過糖,但還是不讓她進一步觸碰。
很快,他又還了回去。瑪麗安娜提醒他這是可以吃的糖果。
“别人的東西我不要。”
好純良的孩子,瑪麗安娜心裡明白自己正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于是她輕柔地告訴他,告訴他不要害怕,她隻是想跟他成為朋友。如果可能,她的父母會帶他回家,待他如親生孩子。
“所以,迪亞哥,離開這個鬼地方,跟我們回家好不好?”
在她的宿主記憶庫中,安東尼奧和吉雅由于各自身體原因,想要領養孩子的态度是很強烈的,而且最好是個男孩。迪亞哥的年齡、身份可能不太符合,但她還是有辦法實現目的。
目前他的身份是有些低微…不過她得試一試,所以才要探探他的想法。
他不打算去握這隻手,動作猶猶豫豫。瑪麗安娜才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率先抓住他的手。
她正為自己跨出第一步感到自豪,突然愣住了:“你的手…”
“我的手怎麼了?”他感到不耐煩。
她瞧見這隻髒兮兮、青一塊紫一塊的小手滿是傷疤,看着讓人心疼。
“那個壞蛋,真是太可惡了。”
“呃?”
“他們怎麼讓你一個孩子幹粗活呢?那個胖子監工是不是經常打你?”
可能他覺得瑪麗安娜行為古怪,便開始掙紮了—這小子平時粗活兒幹的不少,怪不得力氣跟頭小牛一樣。她有些抓不住他了,幹脆說明了意圖。
“聽我說,我隻是想跟你做朋友,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來我家玩的。我們一家人都會歡迎你的。你肚子還很餓吧,我帶你去吃飯怎麼樣?”
說這話的時候,她真覺得自己很像哄小朋友的人販子阿姨。
小孩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他一聽可能要被人帶走,連忙後退一步:“我不去!”
她便卯足了勁不松手,把他手都拽紅了。“不,你要相信我!”
“你在耍我,我不會上當的。”
“不是的,我是真的想法幫幫你,給你一個家。”她總覺得這樣的解釋不太好,有點面紅耳赤。
迪亞哥不吃這一套:“我不要陌生人做我爸爸媽媽。如果真有這事,農場主會告訴我的。”
這孩子想得還挺深沉,不太容易哄好。不過也從側面說明,他的智商遠遠吊打一般同齡人。瑪麗安娜想了想,一臉真誠地告訴他先考慮清楚,她一會兒會和繼父繼母講這件事的。她剛放開他,迪亞哥立刻撿起砍好的木柴,跑得比兔子還快。
“迪亞哥,别害怕!我沒有騙你啊!”
她追不上他,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個“壓縮餅幹房”裡。隻能先回去找小爸小媽商量了。哼,那個時候他自然跑不了。
小Dio貨可真難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