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自然答應了:“好,現在就去。”
兩人來到淩雲院時,桓爍正獨自一人用着午膳,桌上放了一壺酒,他沒什麼表情地自斟自酌。
桓爍從前喜愛騎馬射箭,如今隻餘一臂,連弓都搭不起來。不用細想,桓靈也知道從前意氣風發的二哥有多難過。
盡管心情沉郁,桓爍仍是個很聽話的病人。大夫不叫他飲酒,他就飲得極少。
此時他又在飲酒,桓靈覺得大概是因為他前一天的氣還沒消。
她露出個讨好的笑:“二哥,梁易來給你道歉了。”桓靈領着梁易進門,梁易跟個小媳婦似的默默跟在後面。
桓爍語氣冷厲:“不敢勞王爺大架。”
桓靈立刻轉頭給梁易使眼色,梁易面露難色,道了句:“二舅兄,你誤會了。我、我有苦衷。”
桓靈瞧他笨嘴拙舌的樣子瞧得着急,幫腔道:“是啊,二哥,梁易他當真是不勝酒力。”
桓爍給梁易倒了一碗酒:“我還從未見過不勝酒力的武将,不如王爺叫我開開眼?”
梁易望着那碗酒,比他成婚當夜飲的兩小杯多很多。若是飲下,絕對會醉。可若不飲,桓爍便始終記着這樁事,桓爍不高興,桓靈便會擔心。
他也豁出去了:“好。”他看向桓靈,“飲完酒後,帶我回去,别、”他似是很難以啟齒,頓了頓才繼續出聲,“叫人瞧見。”
桓靈見他當真要飲下,還說了這樣一番話,心想難道他酒後會發酒瘋,警惕了幾分。
還未待她說什麼,梁易端起了那碗酒,一口氣飲盡。
桓靈睜大了眼睛盯着梁易:“梁與之,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梁易飲得太急,眼睛紅了一圈:“有點難受。”他問桓爍,“二舅兄,還生氣嗎?”
桓爍是為自己的妹妹不平,見梁易聽妹妹的話,氣已經消了七八分。他又仔細觀察了下,确實在梁易額間頭發裡邊看到了結着痂的傷口,确定了自己妹妹前一天說的是真話,自然沒了氣。
他用那碗酒,隻是想試試梁易,沒想到梁易是個實誠人,他還沒來得及阻止梁易就飲盡了酒。
桓爍搖了搖頭,梁易終于笑了。
“阿靈,跟我回家。”
桓靈看他好像也沒什麼事的樣子,就道:“等一會兒,我和二哥說說話。”
桓爍不解地看着她,桓靈道:“二哥,大夫說了你要少飲酒。年節時分或是家中宴飲,有人看着少飲些尚可,以後萬不能一個人在院裡邊飲酒了。”
桓爍不答她的話,還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桓靈更生氣了:“你還用這麼大的碗飲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嗎?這次我可以不告訴阿娘,若你繼續任性飲酒,你院子裡的這麼多人便都沒有盡到規勸的責任,阿娘舍不得罰你,隻能罰他們。”
梁易又催了一次:“阿靈,我們走吧。”
桓靈:“等等,二哥還沒答應我。”梁易又可憐巴巴盯着桓爍,眼神漸漸渙散。
桓爍也覺出了些不對勁,連忙答應了。
但為時已晚,他身側高大魁梧的梁易如山崩般朝他砸了過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童般撲在他身上放聲大哭:“嗚嗚嗚,二舅兄……”
梁易壯得像一座小山,力氣極大,緊緊地箍着桓爍。而桓爍自受傷後這一年多瘦了不少,力氣也減了幾分,又隻餘一臂,根本動彈不得。
桓靈在一旁簡直要看愣了。怪不得梁易前一日甯願被誤解也死活不在人前飲酒,原來有這麼個毛病。
桓爍失去一臂後,非常厭惡别人觸碰自己的身體,這是全桓府都知道的禁忌。桓靈急忙去扒拉梁易:“梁與之,你快松開二哥!”
梁易哭得更厲害了:“二舅兄,嗚嗚嗚”哭得活似剛剛被桓爍打了一頓,正在找他麻煩。
桓靈拉着梁易的力道更大了些:“梁與之!”
梁易依舊不為所動,仍然是緊緊地抱着桓爍大哭。桓靈沒辦法,一手用力擰他的耳朵,一手拍他的臉,這才叫他松開桓爍。
桓靈還沒放下心,隻見梁易又朝她撲了過來,:“嗚嗚嗚、阿靈,回家。”
誰能想到一個威風凜凜的武将,一碗酒就醉,醉了逮着人就抱着大哭。
桓靈拿他沒辦法:“好好好,我們回家。你松開我,松開才能回家。”
梁易還是死死摟住桓靈:“不松,就、就這麼回。”他還趴在桓靈的肩頭蹭了蹭。
梁易身體觸感炙熱,桓靈非常不自在,卻掙脫不開,又不敢再叫旁人将他拉走。誰拉他,他就抱着誰哭,多吓人。
她隻能就着被摟着的姿勢往外慢慢挪動,梁易呼出的熱氣拂過她細膩如雪的頸側及耳畔的皮膚。這是桓靈第一次,和一個男人貼得這樣近,步履挪動間,梁易的胳膊就在她柔軟的身體上蹭動。
“二哥,我們先走了。”走了兩步,她又不放心囑咐道,“你可别再一個人飲酒了。”
桓靈的兩個貼身侍女金瑤和銀屛在院子裡候着,聽到動靜時已經在猶豫要不要進去,就瞧見桓靈和梁易貼在一起緩緩挪動出來。
“大娘子,王爺這是……”
桓靈艱難回答:“他醉了。走吧,先回松風院。”
這倒也不是桓靈不願意跟梁易回王府,隻是若是她和梁易這樣出了大門叫人瞧見,指不定編排出什麼離奇的事情來。
她也不敢叫别人來扶,隻好這樣慢慢走回去。
“你們倆去前邊看看有沒有人?”梁易這副模樣,當然是看見的人越少越好。
金瑤和銀屏盡職盡責地探路,桓爍的淩雲院離松風院并不遠,一路都沒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