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上回道自己有個放不下的心上人後,娜亞便有些别扭。雖然他近來态度緩和不少,甚至還會關心自己的身子是否康健,但他要是始終記挂着旁人,那該如何是好?
女神在上,她分明聽人說過定要是爹娘兩情相悅時,才能誕生容貌最佳的孩兒。
不過,怎樣才算兩情相悅呢……
“你想知道什麼?”秦源倒也不躲,大大方方地直視着她的雙眸,很是認真地問道。
女王微微揚起下巴,指尖卻摩挲着杯盞,道:“你從前說自個兒有心上人,你們是如何認識的,你又為何心悅于她呢?”
“心上人?”他沒料到她竟然還記得自己許久前的半真半假之言。
“我們是自幼相識的,因着家中長輩關系匪淺,連帶着我們這些小輩兒也時常相見。”
自幼相識?世交?娜亞暗叫不好。
不會他所言的心上人,便是自己的好友林娘子吧!可他們幼時一别後就再未見過,久别重逢之時她已然與臨安王袁停情定終身。
雖說他們二人有長輩戲言的娃娃親,可分别之際他還不到十歲吧……幾歲的小郎君便已通曉男女之情了?
愈想,她的神色便愈發複雜,畢竟想想都有些荒唐。
再說林沐與袁停都已成親許久,他還沒放下人家呢?
“娜亞?”秦源在她眼前揮了揮手,企圖把神遊天外的人給喚回神來。
“你繼續,繼續。”她抿起嘴角,五味雜陳地道。
“我原以為她什麼都不在乎,平日裡也就好些暗器雜道,倒是和她哥一個德行。隻是後來見得多了才發現,她好像并非是我以為的那樣——我并不知曉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略微蹙起眉頭,回憶着過去的點點滴滴,最後遲疑着确認了自己的想法。
但這話落進女王耳中,卻是截然相反的情緒:
一是又驚又喜,“她哥”二字一出,她便知曉此人并非是林娘子了,總算長舒了一口氣。雖說他是她孩兒阿爹最好的人選,可他要是心裡裝着自己的摯友,那無論如何也教她下不去手。
二也是怅然,如此具體的描述,看來他的心上人并非胡謅,而是确有此人。
也是,他都過了而立之年,有過心上人也不算什麼奇事。前些日子她還口口聲聲道,隻要他的人不管他的心,可就是不知為何今日聽他提起心儀之人,這心頭就是掐了點尖兒般的難受。
有點澀,唇角也有些幹,心口也有些酸。
許是風寒還沒好全吧……娜亞撇開眼神,安慰自己道。
“從前隻覺着在意便是心怡,可我後來仔細想想,我好像在意許多人,或許還有除了心悅以外的理由。”秦源自嘲地笑道,将一整杯茶水一飲而盡。
這也觸及到了她一直以來的疑問,“那怎樣才算歡喜一個人?在意還不夠嗎?”
這個問題她問過諾夫人三次,“什麼叫做心悅于人?”
第一回是她十四歲的時候,彼時他們一家還住在達爾坎城,隻是周諾外出的頻率愈發得高了。
有一日鄰居家的郎君抱着從月湖采來的一捧鮮花,羞得說不出半個字,隻是塞進她的懷裡便跑了,還是她在花束中發現了寫有“我心悅于你”的布條,才知曉他的用意。
但她不明白何為心悅于人,便跑去詢問好不容易歸家的阿娘。
但諾夫人那時太忙了,隻是随口敷衍道:“當你歡喜一個人的時候,會在夢中時常見到他。”
所以她在夢裡等了他十日,但都沒有等到他的出現。
“那我肯定不喜歡他。”娜亞下了定論,很是決然地拒絕了小郎君的示好。
第二回則是她剛來洛南城的時候,那時阿娘初登王位,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因着她女王獨女的身份,無數青年才俊都圍繞在她的身旁,或贊許她的美貌,或誇贊她的身份高貴……
“阿娘,如何會心悅一個人呢?”
“有些人你見了第一眼,便會知曉就是他了。哪怕之前有再多的偏好與标準,但到了他的身上,一切都可以改變。”
最後一回,是她阿爹走後,她眼見着周諾一日日地頹廢下去。
一夜白頭,再敷上草藥制成的藥水,才将将遮蓋住她無盡的絕望。
藥水刺鼻,但需每月敷上一次,否則會重回白發。
“阿娘,你為何要每月遭這一次酷刑,我路過都得捏着鼻子。您都快知天命的年紀了,有些白發也很正常,何必這般對自己呢?”
諾夫人一開始并未直言,問的多了才答道:“如墨青絲,你阿爹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