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輕重緩急的秦源，自不會做這藍顔禍水，略抱了抱便輕歎了口氣退下。

剛出屋門便迎面撞上了魏平，頭發亂糟糟的便罷了，連衣襟都扣錯了扣子。

“魏大人這是……”他曾在一旁見過他，一眼就将人認出來了，見此情景難免訝異地開口問道。

一開口他才心道不對，魏平應當是不識得自己是何人的，打算解釋一二。

然眼前人一擡眼見到他，卻若有所思地微微蹙起了眉頭，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驚得瞪大了雙眼，甚至向前邁了一兩步，幾欲能更看清他的模樣。

“秦……将軍？”魏大人稍帶不确定地問道。

秦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如何知曉自己身份的，謹慎地道：“大人認錯人了吧，我是王上身旁近衛——方侍衛。”

“彼時先王上率使團前往雲城時，我因病拖延了半月方進城，有幸見過将軍一面。不過那時我戴了帷帽，将軍應當是未曾見過我的。”他極為客氣地解釋道。

見他不曾細究自己為何一眼認出他的身份，秦侍衛便知曉他是個有成算的了，心裡都明白但嘴上給雙方都留一線。

“大人衣冠略有不整，不如收拾齊整再去拜見王上？”

“多謝将軍提醒，”魏平這才注意到扣錯的扣子，連忙重新系好，“昨夜家兄突發心疾，好在大夫趕來及時救下他一條性命，隻是再也不能操勞半分了。”

魏甯突發重病？那豈非是要讓周家軍易主？不過如今合适人選也不過就是眼前人了，秦源心底暗暗盤算道。

羅格人才濟濟，可多是文臣，少有武将。更别提各邦仍有私兵，藏下了不少良才。來此半年有餘，他也摸清楚了些現狀，周家軍自延叔去後便一直陷入青黃不接的困境，魏甯憑着資曆勉強壓得住陣。

若他都不能操勞，論資曆才幹，也隻剩下這個胞弟魏平可堪當大任。不過大家心知肚明，也不會多嘴。

“魏大人辛苦，王上已在裡面候着大人了。”秦侍衛拱手後準備離去，卻又被喚住。

“将軍雄韬武略，曾率鎮北軍大敗匈奴女真聯軍，羅格…不整個西域上下，無人可敵！”魏平忽然高聲稱贊道。

他在試探自己——秦源當即就意識到眼前人的用意。鎮北軍數十萬大軍的兵權，自己說放就能放，還會貪圖這小小的周家軍？

隻覺着頗為可笑，語氣也更放肆了些許：“魏大人怕是貴人多忘事，我方才剛說過，我隻是王上身旁的近身侍衛，負責護衛王上的周全罷了。”

“将軍……”

“魏平。”娜亞不知何時已走到庭院中，打斷了他的話。

魏大人聞言轉身行禮，額間隐約可見汗意。

而秦源則沖她挑了挑眉，一個閃身便失去了蹤影。

“你們方才說的我都聽見了，”女王進屋後坐定，品了品手邊的茶茗，一句話後頓了半晌，直到眼前人的冷汗滴落在地，才接道：“魏甯現下如何？”

魏平聞言如釋大赦般擡起頭，恭敬地道：“昨夜家兄在家小酌，剛喝了兩杯便面色發白，臣等瞧着不對勁連忙請了大夫，這才保下一條命。現下施完針、用完藥正在家中修養，按大夫所言，起碼得卧床月餘才能緩過來了。”

一軍統帥自不能憑空消失月餘，但眼下正是要緊時候，驟然換帥怕會引起軍中動亂。娜亞權衡再三，先問道：“此事有多少人知曉？”

“臣已封住了府中上下的口，以偶感風寒的名頭替家兄告了幾日假，便趕來宮中禀報，此外便再無旁人了。”

見他處事周全妥帖，她稍稍放下心來。“從前你便是因着魯莽一條，失了統管騎兵的兵權，這些年的曆練總算也将你磨出來了。”

有意擡高他後，女王自不會吝啬幾句贊美之詞。從他懂得藏拙将手下人推到她面前之時，她就發現了他的變化。

隻是他方才為何要刻意試探秦源？

“隻不過有時候還要再斟酌斟酌，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娜亞不錯眼地盯着眼前人，緩慢而堅定地道。

“是，多謝王上教誨！”他也應得幹脆利落，顯然是明白了她話中的警告之意。

隻不過也不能直接換帥，她思忖再三，還是決定讓魏平先領一個監軍之職，底下人繼續依照軍規行事。

畢竟卧床修養月餘之後，魏甯若是身子好些，就算不能上陣殺敵，做些明面上的事務也足以應付。

外頭天色漸暗，女王換了身素淨衣裳，從小門向宮外去了，自然有不少好手在後頭隐秘地跟着。

半個時辰後，她便如入無人之境般進了一間卧房，裡頭躺着一位年逾古稀的病弱老人，連呼吸都已經頗為費力。

登上王位以後，她便再未進過這處府邸，自然也再未見過抱病多年的大祭司。

“水……”他好似感覺到了有人進來，閉着眼吩咐道。

娜亞給他倒了杯溫熱的水，走到床榻邊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