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羅格軍一旦再有援軍,未必還會隻是繼續圍困,一旦他們開始攻城,提莫軍便會被外敵所牽制,再難以控制百姓。
城中的傳言,他自然有所耳聞,一開始氣急敗壞之下還重罰了一個試探他的手下,但冷靜下來後還是安撫地賞了不少東西。
畢竟真假謝公子之事并非全然虛言。
他與謝賀儀,乃是雙生子,自小生得便一模一樣,若假意僞裝,連謝家人都看不出半點區别。
隻不過他生性更為聰穎,行事章法更為冷酷。而謝賀儀則沒什麼主見,向來什麼都聽他的,隻因幼時他為了這個早出生半個時辰的兄長,幾乎斷送了性命。
因他們母親為追尋徐鐘、棄他們而去,謝府上下大為震怒,将他們扔至邊陲的旁宗後,便不再過問。
兄長在外玩耍之時,教人擄走,他給不知多少所謂親人磕頭哀求、都無人理會。最後,還是半大孩子的他,一路追蹤他們的行迹、混入了那批孩童之中。
後來,他才知曉這是個研究曼麗花的隐秘組織,他們這些孩子便是被捉來試藥的。而他總是在試了一次藥後,再冒充兄長試一次,幾經生死關頭,幾乎要活不下去。
但他都熬過來了,哪怕壞了身子,但他都活下來了。
這也讓他得了首領的賞識,一步步地成為組織的掌權人。當他徹底掌控這個組織時,他不再滿足于暗中的行動,開始招兵買馬,趁着提莫世道不太平,成為了一股難以忽視的勢力。
而謝家,則成為了他複仇的第一步。
若非謝家人對他們不管不顧,他們何至于深陷險境、再難回頭?
在提莫紮根多年的謝家,雖底蘊深厚,但并無多少兵馬相護。不出一月,謝家之财就全然進了他謝賀禮的口袋,教他能夠進一步擴大曼麗花種植與提煉。
曼麗花,成為了他趁手的武器,同時也教他深受其害。
幼時試藥的經曆,讓他的身體極為孱弱,不得不讓謝賀儀成為他的化身,在外奔波處事。
兄長,一向是極為聽話的,從來不會有半分忤逆。
“謝公子”的身份,也逐漸成為了兄弟二人的共用身份。他們二人,也從不在外人面前共同出現。
這次出征,原本他并不打算讓“謝公子”親征,可兄長卻主動請求帶兵,他拗不過便也隻好同意了。
不過他也熬了幾個大夜,将所有可能出現的情形,都謀劃了對應之策,分門别類地彙總成一本冊子,讓兄長知曉該如何應對。
可後來的一份份戰報,教謝賀禮幾度崩潰——這個蠢出生天的家夥,竟沒有一步是按他所說的去做,全然陷入了敵軍的全套,白白将多年積累拱手讓人,在都城坐鎮的他還面臨着兵臨城下的威脅。
“謝賀儀,這次你讓我怎麼保你性命!”想到此處,他又摔了幾個茶盞。雙眼血紅,想要繼續發洩卻最終蜷縮成了一團。
他好像沒有辦法,再護兄長一次了。
提莫都城外,羅格軍營主帳。
“知曉他們是雙生子的人,應當已經死的差不多了。謝家隻剩下遠得不能再遠的旁支,而最初的那個組織,也已經被謝賀禮屠了個幹淨。”周肅看着外頭隐隐光亮的天際,一時癡了。
聽完這段“謝公子”的過往,魏平并未全信,隻是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是如何知曉他們是雙生子的?又如何能瞞過謝賀禮查到這些?”
天快要亮了,哪怕夜色還籠罩着大地,但旭日終将升起。
“當你被審問無數次,不光是眼前人在審視你,你同樣在審視着對方。那段時日我見他們兄弟二人的次數,怕是數都數不清。
哪一位喜歡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審我,說話時會看往何處,冷笑時會先扯起哪邊的嘴角……我也都看在眼裡。人的習慣是不會那麼輕易改變的,觀察得多了,自然也就發現端倪了。”
回首過往,周肅說得風輕雲淡,可魏平卻能在這些話語中感到無邊的悲涼與絕望。
“另外許多事并非我查出來的,那樣必定會引起謝賀禮的注意。隻是碰巧有一日,謝賀儀來審我之時,喝得酩酊大醉,我花了一整夜的功夫,從他的嘴裡探出了他們大緻的過去。”
他笑了,不知在笑自己為虎作伥的忍辱負重,還是謝家兄弟曆經磨難之後,選擇為禍世間。
而魏平,也做出了他最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