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裡水光流轉,讓人望上一回便不自覺沉溺進去,但現下的謝賀儀困于謝賀禮帶給他的恐懼之中,将自己蜷成一團,根本顧不上旁人。
“他會殺了我的,他真的會殺了我的!”他反複地、強迫性地低喃着這句話,神色也隐隐有些癫狂。
“謝賀儀,我可以讓你一世都見不到他。”娜亞沉着臉色,居高臨下地道,“隻要你足夠乖順。”
聞言,謝公子顫抖着匍匐在了女王腳下,不知是對兄弟的懼意多些,還是對王上的敬意多些。
“王上想讓我如何,我一定盡心盡力,絕不敢有半分隐瞞。”
娜亞輕蔑地無聲一笑,透過眼前人的面孔,望向了那個從未見過,但造就了這一切的謝公子。
法珀邦。
來探查礦難一事的秦源,在法珀邦已待了半月餘,但他每日隻是去礦前點個卯,沒多少功夫就回了住所,一副敷衍了事的模樣。
除了來的頭一天見了實際掌權的城主,後面連面都很少露,成日裡就是大魚大肉,惹得百姓十分不滿。
明面上是如此,實則一回住所後,他便換上了此前臨安王給的□□,裝作行商混入城中各處。
來的第一日他就知道了,礦難的直接原因乃是地動。地面上的民居都塌了不少,更何況地底下開采的礦洞。
這種時候,哪怕揪出礦洞行事有何不妥,城主大可以推到地動上去,反正已塌成一片,證據再難尋到。
但秦源這些時日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法珀邦明明發生了地動,卻源源不斷地有大初的商賈聚集此地。
他試着去打聽其中緣由,從不同人口中得到些語焉不詳的消息,拼湊而成便是法珀邦出了條血石礦脈。
血石——不就是當初周息贈他的寶石嗎!
“血石倒是個稀罕物,不過聽聞隻在月湖一帶出産啊,提莫那邊的礦脈比羅格這還多些,怎麼法珀邦會突然出了血石礦脈呢?老哥,你不會唬兄弟我吧。”秦源又敬了杯酒,将劉老爺哄得七葷八素的。
面色通紅的老爺瞪大了雙眼,打了個酒嗝兒,酸臭味轟然湧出,方道:“小兄弟說哪裡的話!我可是得到内部消息的!法珀邦剛采出來的礦脈,就是血石脈,而且純度比月湖一帶的,高了不知道多少。
提莫你也知道,從不許我們大初人進出的,我們頂多當你們羅格的二道販子來運點東西。達爾坎的血石又一年不如一年,别提我們有多愁了!”
“老哥果真是外鄉人,竟然不知道前些時日法珀邦地動了嗎?别提礦洞了,這城裡的大小屋舍都還沒拾掇好呢。”秦源面不改色地忍了這股味道,狀作關切地問道。
“那又有何關系,反正礦脈已經發現了,等城主再開礦便是了。隻是誰能和城主聊下合作事宜,誰就能有潑天的富貴!”
劉老爺無意地撇了他一眼,谄媚地道:“小兄弟在法珀邦多久了啊,和城主可能否搭上關系?隻要你能讓我見城主一面,兩箱黃金送到兄弟府上!”
見這人已醉得七八分了,還不忘此事,秦源不由得感歎其商人本性。
“城主大人,自然不是說見就見的,倒是老哥說的潑天富貴,可否能分小弟一滴兩滴啊!”他試着套話道。
“隻要小兄弟能幫我牽上這條線,一切好說!來!喝!”
酒過不知多少巡,他才從劉老爺的口中套出了消息:
往年裡血石隻作為裝飾的寶石,雖稀罕昂貴,倒也不是珠寶商最看重的寶石。
畢竟其産量極低,隻在西域一帶出産,又易有裂紋,做成首飾的難度極高。再加上大初年輕娘子中,多年不尚血石類的首飾,覺着太過老氣,需求也一直上不去。
可前不久匈奴與大初和談,使團中的居次戴了一整套血石頭面,精美華貴到引得衆人矚目。可也就在衆目睽睽之下,這套頭面中最閃耀的主石,竟離奇失蹤了。
“那可是鴿子蛋大小的純粹血石,老哥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都沒見過,這匈奴公主,哦對他們叫居次,可真有福氣!”劉老爺比了個手勢,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鴿子蛋大小的純粹血石,秦源心底一凜,不會就是周息當初給他的那顆寶石吧!
“咱們聖上當場就下令嚴查,可什麼也沒查出來,又不好不給人家使團一個交代,就準備做個一模一樣的還給人家,再添上不知多少金銀财寶。
不然人家能善罷甘休嗎!那副頭面,據說是匈奴鎮族之寶,就這麼丢在大初了,也不是個事兒。”
後面的事情,他也能推出一二了,為了賠禮大初必定下血本重做一副頭面。隻得比先前的更華麗名貴,否則一言不合就又引戰事。
畢竟,居次是在大初的地界上出了意外,寶貝也是在大初丢失的。甚至查探此事,匈奴都未曾插手半分,已經給足了面子。
也難怪這群珠寶商人,不遠千裡也要赴羅格碰這次運氣了。
地動人力無法控制,眼下的情形,城主又作何打算呢?
這些時日,城主快要忙得昏了頭,地動一事牽連幾座城池及諸多礦脈,近月才妥善安置完大多的事情。
結果又湧入了一大批大初來的商賈,成天圍着城主府轉悠。
聽聞他們是沖着血石礦脈而來的,他更是眼前一黑。分明是剛開采到的礦脈,還未來得及探清裡頭情形就碰上了地動,他都未來得及上禀王上新礦脈之事,這群商賈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