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别有用心的設計師就是當時還年輕氣盛的周銘軒，她笑着指着圖紙：“其實這條小路沒占什麼面積，行走的人也沒發生太多位移，隻是在不停的繞圈罷了。”

“可就是曲折的路，才能讓想真正了解這裡的人進入，避開突發奇想的闖入者。”周銘軒對自己的小巧思十分的得意。

“聽起來這裡像一座小島。”孫曉麗當時是這樣回複她的。

周銘軒眼裡充滿的希望：“我希望這裡會是一座靜谧歡樂的小島。”

孫曉麗覺得這個小插曲很有趣，便一五一十地說給了許然。

“原來是她。”許然心中暗想，覺得這興許就是藝術本身的魅力，無關金錢，無關名譽，隻是一群喜歡線條與色彩的人将自己的靈感具象化，然後影響着另一批喜歡線條與色彩的人。

“孫女士，雖然說這些設計蘊藏了不少創意，但我這些天卻覺得，您才是這裡的核心。”許然感歎道。

她這句話并不是擡舉，隻是這些天地相處，她發現孫曉麗記得中心每個小孩的喜好與性格，也會根據不同的孩子來變化自己的交流方式，她可以和中心每一個小孩無障礙溝通，也會發掘中心每個小孩的優點。

許然私以為，日複一日的耐心和堅信每個孩子都有自己容身之地的信念的引領者，是這個中心如此活力的根源。

“都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您在這片島上，種了一片很特别的花園。”

孫曉麗沒想到許然誇獎得這麼直接，良久，她捧着杯子，輕聲說了句:“謝謝。”

一杯茶的功夫，許然發現自己沒關接稿通道，平台又給她接到了一單商稿，她看稿子的要求不多，便就接受了，打算這兩天晚上抽空畫一畫，一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得早點回去吃個飯——因為她不像熬太晚，省得有小孩笑她像熊貓。

她匆匆和孫曉麗道了别，又再三強調自己不用送，孫曉麗笑着沖她揮揮手，表示明白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孫曉麗發現自己辦公室外有一個鬼鬼祟祟地影子。

“進來吧。”她沒好氣地說。

“來了，夫人。”程離乖巧地找了個角落坐下。讪讪道：“等你下班，今天我不是很忙。”

“看出來了。”孫曉麗說得很直接。

程離就這樣陪着孫曉麗，看她确認完中心所有孩子都被家長接走後，很是感慨道：“這些孩子們都很喜歡你。”

孫曉麗沒接他的話，花了半個小時批完了手裡的文件，拍了拍自己的輪椅道：“走吧，離。”

程離一邊推着輪椅一邊揶揄：“不是說好全自動不用我推嗎？”

“覺得你太閑了。”孫曉麗回敬。

日落之時，程離推着孫曉麗，似乎像想起了什麼，彎下腰，伸出一隻手道：“孫小姐，可以和您跳一支舞嗎？”

孫曉麗笑着把手遞給看他，看着他一邊拉着自己的手，一邊轉着輪椅，和她在夕陽下跳着獨一無二的雙人舞。

很多年前的一個黃昏，剛從舞蹈教室出來的孫曉麗穿着白紗裙，程離也是這樣彎下腰，邀請着她跳舞的，那時候的程離英俊陽光，是孫曉麗青春裡為數不多的明亮。

孫曉麗父母離得早，也都不願意要她，她便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在親戚中間像個皮球般被抛來抛去。

她被抛到了一個遠親家裡，那個家裡有個單身了很多年的老男人，對她很好。

隻是這種好，背後被默默标上了價格。

那個晚上，老男人試圖将她壓在身下，她身上被皮帶抽得一片紅，她用盡了全力跑了出去，卻也不知道該往哪走。

程離騎着摩托車對她說：“我帶你去散散心。”

于是晚風吹幹了她的淚，她摟着程離的腰大聲歡呼，白色的裙子在海風的吹拂下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百合。

這是一聲巨響，不過須臾，歡呼戛然而止，白裙子被鮮血染紅。

微風拂過，孫曉麗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一邊笑，一邊擡頭想掩飾着什麼。

“程離，我們往前走。”

程離愣了一下。

她又笑着拍了一下程離的手，加大了音量：“我說，往前走了。”

“好嘞。”程離也握住了她的手，推着她走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