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然捧着罐子翻來覆去，反複摩挲着罐子上的裂痕，此時正值下課，有不少好奇的小孩望向許然這邊。

“小梨，你的罐子怎麼碎了？”有個好奇的小孩圍過來問。

小梨沒說話。

“小梨，我給你放個燈。”另一個小孩從教室的材料櫃裡拿了一個小燈串，放在了被粘好的罐子裡，小燈透過縫隙發着光，罐子上像是多了一道小小的銀河。

“小梨，我跟你說，這個罐子現在裡面放了燈，外面就會發着光，超級漂亮的。”小孩知道小梨看不見，于是和他用語言描述着此刻的場景。

還有小孩拔了幾朵花瓶裡的野花，插在了小梨罐子的縫隙的瓶口：“小梨，我給你放了花，你聞一聞，還有花香。”

緊接着，更多的小東西被放在了罐子裡，有玻璃紙包着的糖果，有開心果，還有印着花紋的彩紙。

還有一個在角落裡看着這一切的孩子，跑過來往罐子裡丢了一枚硬币，便又飛快地跑走了。

許然見狀，也拿剪刀，剪下了自己口袋上的一枚精緻的扣子，放在了罐子裡：“小梨，我送你一片紐扣。”

小梨捧着罐子，笑得很開心，就像那天他碰到了許然的手腕一般。

“小梨，我來接你了。”一個背着書包的男孩闖進了教室，看着小梨桌上的罐子，笑着問小梨：“今天又做了新的罐子嗎？”

小梨點點頭，盡可能的把罐子舉高：“是和大家一起做的。”

小梨的哥哥幫小梨收拾好了東西，帶着小梨回家。

他是騎着小電驢過來的，他把小梨抱着了後座，小梨遞給他一張紙：“哥哥，我今天給你做的禮物。”

“我還有禮物呢？”哥哥笑着拆開，發現卡紙上沾滿了黃色和藍色的小紙球，拼成了“哥哥”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是哥哥最喜歡的黃色和藍色。”小梨強調着。

哥哥的心突然的一抖。

小梨小的時候是個耳聰目明的健康孩子，也和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喜歡做些大人無法理解的調皮的事情——比如把哥哥當時最喜歡的黃藍色相機的玻璃彈珠給丢到了小河裡。

那時候哥哥也還是個喜歡生氣的小孩，氣得一中午都沒吃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小梨就跑到小河裡，卷起褲腿，想找回彈珠，隻是怎麼找都找不到了，看到了河裡的小魚，起了捉小魚哄哥哥開心地想法。

于是哥哥下午消了氣，出了房間，看到的是個提着裝着小魚苗的小桶，渾身是水的小梨。

他們的父母都是醫生，平時都在忙，想着當時的哥哥也上了初中，便讓他順帶照看一下年幼的弟弟。

哥哥當時隻是叮囑小梨以後不要在往河邊跑，小心掉到水裡，又把小梨身上的水擦幹淨，讓小梨換了身衣服，就沒想太多了。

當晚小梨便發了高燒，等哥哥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意識有點不清楚。

父母的電話沒打通，估計是在做手術，于是哥哥便騎着自己的自行車，兜裡揣了一千塊錢的壓歲錢，等到了醫院，一邊哭着一邊跟着工作人員挂了号。

哥哥當時的壓歲錢是想買一架遙控飛機和一盒帆船樂高的，可那時候的他，什麼都不想要，隻想讓小梨活着。

小梨是活下來了，可是也失去光明。

哥哥因為這件事一直和父母吵架，憑什麼他們都是醫生，自己的小孩卻生了病；他也有點讨厭當時的主治醫生，為什麼不再厲害一點；他還讨厭當時醫院每一個人，為什麼他們那麼擁擠，他抱着小梨半天都走不到急診門口。

但他最讨厭的，是他自己。

他為什麼當時要和小梨生氣，他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他如果那天讓小梨喝一杯感冒藥預防一下……

“哥哥，我的罐子今天破了，是許老師幫我粘起來來的，大家一起裝飾的。”坐在後座的小梨不明白哥哥為什麼不說話，他猜測是高中的題目太難了，惹得哥哥不高興。

“我其實更喜歡原來的罐子，但現在的罐子，小梨也覺得挺好的。”

“為什麼？”哥哥問道，他看了眼後視鏡的小梨，小家夥正擡着頭感受風的方向。

“因為大家都在我身邊，哥哥還給我買了軟糖。”

“少吃點糖，回家還要吃飯。”良久，哥哥隻是說了這一句話。

小梨假裝沒聽見，繼續吃着自己的軟糖。

兩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