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方離說,“你不是我記憶裡的那個梁明煦,不是我的朋友。”
*
方離在走廊中疾步行走,路上不慎撞到來收餐盤的凱文,兩個人都碰疼了肩膀。
“對不起。”方離為自己的暴躁道歉。
“方先生,您這麼着急去哪?”凱文問他,“暴風雪還沒過去,我聽船長說一時半會消停不了,比預計的情況要壞,有些客人都直接打地鋪了。”
放棄床鋪,直接躺在堅實的地闆上,能有效緩解暈船帶來的不适。
方離本打算今晚這麼做的,但現在他确實不想和梁明煦待一起了,不,是接下來的旅程都不想和梁明煦見面了。
但是他也不知道現在能去哪裡。
“凱文,請問船上還有别的房間嗎?很小很普通的就行。”
“沒有哦。”
凱文臉上露出驚訝,似乎是沒想到這“小兩口”的矛盾還沒化解,甚至越來越嚴重了。
“我們的艙位早在去年五月就售罄,沒有多餘的艙位。”
方離已經想到了這種結果,想了想,問道:“那麼船上的公共區域,比如極地圖書館、咖啡廳什麼的,我可以過夜嗎?”
凱文說:“船上的公共區域都不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根據衛生環保相關要求,每天都有幾小時會用來進行消毒。而且,出于對客人的安全考慮,也不允許客人在除了客艙之外的區域過夜。”
方離隻好點了點頭。
看來今晚他還得回到房間裡。
……能拖多久是多久吧,總之盡可能地少在房間裡待一點時間。
“明天早上我們将在揚基港第一次登陸,可以觀察巴布亞企鵝的雛鳥換羽毛,非常有趣。”凱文說,“六點我就會叫你們起床,今晚要好好休息啊。”
方離對他微笑了一下:“謝謝。”
一個人來到走廊盡頭的小平台,方離看着洶湧的海面發呆。雪夾着海水打在玻璃上,他的心裡也下起了一場大雨。
站了一會兒,方離擡起手,把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來,放進了口袋裡。
點開項鋒的微信對話框,方離撥打了視頻通話。
這麼多天了,再不想理會這個人,也差不多了,方離不缺乏面對的勇氣。
項鋒接得很快。
看到視頻畫面出現的第一眼,方離差點沒認出他。
項鋒胡子拉碴,如陳書遠所說真的瘦了很多。
心疼嗎?
方離不知道,他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
兩個人都沒在第一時間說話。
足足看過對方快半分鐘,項鋒才開口,聲音有點啞:“方離。”
方離這邊亮度不怎麼夠,項鋒又說:“能不能換個位置,讓我看看你。”
方離冷漠地問:“秦阿姨出院了。”
項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應該是想不到方離這麼快就知道了情況:“是,今天上午出院的。”
“為什麼讓陳書遠發那種信息?為什麼騙我?”方離節節逼問,“大過年的,你連自己的母親都詛咒,你還是個人嗎?”
“我、我隻是想讓你快回來。”項鋒說,“我怎麼會詛咒我媽,我的意思是她出院了……她急脾氣,出院也罵我沒停過——”
“我們分手吧。”
方離打斷了他。
失望,憤怒,還有說不清楚的各種情緒,襲擊方離。
他從沒想過會走到這一步。
然而對方已經不是他要的那個人了。
項鋒似乎早料到這一茬:“不,不分手,我不同意!寶寶,你看我給你發的信息了嗎,我真的就是一時糊塗,太相信别人——”
方離再次打斷了他:“分手是單方面的事,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梁明煦有很多行為不對,但是這一點是說對了的。
分手的确不需要兩個人都同意,隻要其中一方決定就可以了。
“我不會和你分手的!”項鋒突然激動起來,“到底是不是梁明煦?你借了他的錢,他是不是用什麼威脅你了?”
“我現在在海上。”
方離說。
“我以前想過,如果你再有一次,我就把你剁碎了扔進海裡喂鲨魚,現在想想太污染環境了。而且把你剁了,誰來還我錢。”
“方離!你還愛我,你還愛我對不對?!”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
方離說:“七年了,項鋒。結束得體面一點。”
視頻挂斷了。
項鋒的通話請求再次彈出來,方離果斷拒絕,然後把項鋒拉進了黑名單。
做完這些他重新擡起頭,好一陣才發現模糊玻璃的不是海水,是他為過去七年流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