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煦打完字,看到方離有點愣神的模樣,忽然又對他笑了笑,很真誠地說:[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方離感到很不自在,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又抿了抿嘴唇。
最後,不看梁明煦的臉,對着桌面上的台燈說:“嗯……警告你,以後别那樣了。”
*
第二天一早,凱文就拿來了一份文件讓方離簽字。
“這是什麼?”方離已經收拾完畢,準備去下面和要登陸欺騙島的人一起參加火山地區防毒面具演練。
文件上滿是英文,有一些方離不懂的詞彙,他看得雲裡霧裡。
“是關于梁先生重新取得登錄權的申請,前天提交的。”凱文說,“梁先生個人不僅連續幾年預定航線,GNT近兩年對極境先驅号的科考隊也多有資助,再加上他的情況特殊,又是事發突然,申請獲得了批準。作為他的配偶,您需要簽字保證全程監督他的行為。”
方離:“……”
竟然還能這樣。
連他們的法定婚姻關系都沒有驗證就敢讓他監督,世界果然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梁明煦也走了過來,他隻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褲子,看着肩膀很寬,腿也很長,一副準備要批準别人的模樣,而不是正等待被批準。
“梁明煦。”方離問他,“我要簽嗎?”
梁明煦掃了一眼文件,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問:[你願意對我負責嗎?]
“簽是可以簽,你不要亂跑。”
方離便提筆簽了。
于是,在被取消登錄權限錯過兩次登陸以後,梁明煦即将和方離一起登陸欺騙島。做逃生訓練時,擔心梁明煦因聽不見而錯過重點,方離特地聽得很認真,并把要點都轉告給梁明煦。
[我們要先去捕鲸遺址,那裡有石棉管道,面具全程都要戴好。]
方離認真地打字。
[面具有氧氣檢測顯示,但我們待的時間不會很長,肯定夠用。]
梁明煦說:“明白。”
方離就笑了一下,像對待學生一樣欣慰,短暫地露出梨渦,擡起頭繼續聽課。
梁明煦站在他身後一點的位置,視線緩慢地從他側顔移開,從後方看,身體幾乎将方離完全擋住。
當天正是情人節,去排隊取沖鋒衣的時候,有工作人員對他們說“情人節快樂”。方離注意到船上一夜之間增加了不少裝飾,甚至每一張桌子上都有新鮮的玫瑰花,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
在這特别的日子,成雙成對的客人們都是柔情蜜意,溫柔缱绻,聊着聊着就接吻什麼的,已經十分平常了。
大家果然說起了極境先驅号的傳統,還沒登陸就開始練習,并且約定好,一旦踏上欺騙島黑色的土地,就要開始用反話代替回答,決不能撒謊。
梁明煦在每日行程的Tips也看見了這個小彩蛋,在科考人員再次說明“禁止取走火山灰,大家明白了嗎”的時候,他和衆人一起說了“NO”。
行走在黑色的沙灘上,遠處是落有積雪的山體,入目是一片極緻的黑與白。
有那麼一刻,方離感覺自己已經不在地球上了,而是人在外星。
“各位,喜歡欺騙島嗎?”
衆人:“NO!”
“喜歡南極嗎!”
“NO!”
“這一輩子,還想再來一次南極嗎?”
“NO!!!!”
“來南極,還想再穿越一次德雷克海峽嗎?”
“Yes!!!!!!!”
大家都在笑。
說反話的遊戲繼續,問話的人走在最前面,梁明煦無法讀取唇語,在一群人裡最為安靜。
“梁明煦!”方離轉回身,叫了他的名字,問他,“前兩天不能登陸,你有沒有躲在被子裡哭?”
他盡量發音準确,口型圓滿,這樣梁明煦就能看懂。
梁明煦拉他一下,讓他避開地上的動物骸骨以免摔倒,然後用手語道:“有。”
方離覺得很好笑,又問:“是不是哭得很慘?”
梁明煦無奈:“是。”
方離:“是不是長這麼大哭得最厲害的一次?”
梁明煦:“是。”
方離轉過頭去,好像說了什麼,應該是開玩笑的垃圾話,不想讓梁明煦讀到。
梁明煦不甘示弱,遞過來手機屏幕,上面赫然是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絕對不會承認你也喜歡我。]
又來……不愧是執着哥。
方離下意識想答“是”,但很快改了。
“不是。”他說。
海水在欺騙島的地面起了一層濕潤的霧氣,梁明煦眉眼濕潤,彎了彎唇角。
方離又往前走了十幾米,才發現自己好像上當了,這根本是一個陷阱問題。
他停住腳步。
活久見,語文老師在南極遭遇職業滑鐵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