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诶,和他還有交易在呢。
文鴉九掏出藥丸,滿心歡喜地遞給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多爽快。
“你就這麼急于撇清關系?”他看着她遞過去的百毒丹,并未伸手接下,反而箍緊她的手,俯身靠近。
鴉九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這人怕是誤會自己用完他就扔開。連忙解釋道:“我隻是想先把藥給你,畢竟咱們有約在先。而且,你現在也需要它,不是嗎?”
說着,她将百毒丹塞入袁青霜手中,眼裡滿是真誠。
少年凝視手中的物什,又看看鴉九,冷聲道:“希望你清楚,我護你并非隻因這藥。”
“不是因為百毒丹?”文鴉九眨巴眨巴眼睛,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眉梢一挑,從鼻腔哼出笑聲,反問道:“怎麼,你以為我是那種隻重利益之人?”
“那還有什麼?”她徹底蒙了。
“或許……”溫熱手掌蓋住少女頸窩處泛青的齒痕,感受皮膚下的血管跳動,他輕聲道,“是因為我想要你的命。”
三年前是她引他入陣,冷眼看他經脈盡斷、功力流失。如今卻弱得似個鹌鹑,是個人都能結束她的性命。
大好的報仇機會,他現在就可以動手,可是對上少女清澈無邪的眸子,袁青霜竟然下不了手。
她的眼神太過純淨,純淨到讓他覺得眼前的人并不是文枝,而是文枝某位未曾露面的孿生姊妹。
饒是如此,她也别想輕易撇清兩人之間的仇恨。
心緒莫名煩躁起來,他随意抛起手中的百毒丹,迅速吞入腹中。
文鴉九得了解脫,趕忙後退兩步,卻不想少年解開脖子上的風巾,轉而給她系上,完全遮住頸窩處的齒痕。
“遮好了,别讓師父看到你的傷,她要是問起來,你我都不好解釋。”少年的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她的皮膚,很快便收回去。
搞了半天,原來是怕詩冕誤會。
鴉九輕觸風巾下的脖頸,昨夜被他咬破的地方淤血未消,傷口邊緣恐怕已經顯出青紫色。
分明是他咬出來的傷,憑什麼要她承擔後果。
她偏不如他意,氣憤道:“我不遮。”
“怎麼,你還想讓别人看到?”少年輕勾唇角,眸光在她頸間掃視,硬生生止住她解風巾的動作。
少女的臉頰猛地漲得通紅,唇瓣嗫嚅抖動,半晌擠出一句話:“才……才不想!”
死變态,流氓!
“不想就好,”看她害羞,袁青霜的嘴角不自覺上揚,“走吧。”
*
地宮裡燭光昏暗,兩人在暗室拿了鑰匙,一路放出受困的俠士。
積怨多日的江湖人重獲自由,第一件事便是誅殺惡僧。
霎時間,鬼廟的地底喊殺聲和兵刃交接聲亂作一團。
等到二人救出詩冕和孟沉珂,地宮裡死的死,傷的傷。老僧人的石室文鴉九特地留到此刻尋過去。
石門打開,僧人盤腿而坐。
他的手指殘缺,拿着佛珠,面含微笑,眼眸半眯,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渾然未覺。
安靜得過頭了。
“老前輩。”鴉九輕喚一聲,得不到回應。
仔細看過去,僧人的身子沒有任何起伏,已經停止呼吸。她和袁青霜誰也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默契地對着僧人雙手合十,行了個遲來的合掌禮。
彌彌梵音在這時從上方傳來,悠長連綿,洗淨地宮裡的煞氣,竟是獲救的僧侶在外邊超度逝者。
兩人借此朝老僧人略微躬身。
古佛同生滅,何曾礙去來。
三界之中紛擾擾,隻為無明不了結。①
*
走出地宮時陰廟裡一片狼藉。
佛像倒塌在地,斷臂殘肢,泥塑金身七零八落,不複往日莊嚴。
文鴉九和袁青霜跨過交叉散落的香燭。
煙霧缭繞中,真正的淨妄等人低頭念經,身前是老僧人圓寂坐缸的陶缸。
半空中白紙圓銅錢漫天飛舞,符香門的六人頭戴黑紗帷帽,奔走在傷者之間救人。
煙火氣和血腥味彌漫在這片廢墟之上,殘留着信徒或虔誠或未竟的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