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帳翩飛,茶香飄然,文人騷客皆彙聚于此地。
舒箐遠遠地聽見裡頭慷慨激昂的聲音。
“在座的各位皆用價值連城的墨寶,卻難以中舉,實乃暴珍天物,如今你們将我的話奉為佳臬,我便跟你們唠一唠。”
舒箐越聽眉頭皺得越重。
暴珍天物,奉為佳臬?
應該是暴殄天物和奉為圭臬才是吧。
裡頭的人實是妖言惑衆。
舒箐扯了扯季楚平的衣衫,對方卻不以為意。
隻見季楚平邁着步子走到湖心亭長廊處,似是聽相聲般悠哉遊哉,還笑嘻嘻地把果幹扔到自己嘴裡。
而這邊紗帳遮着的人又開始唠道:“想我當年在錦城學堂時,其實并未多學什麼,散學了我便到北乾興巷的小食堂點份小食,小食堂的蘇掌櫃你們該曉得吧,她最喜歡我了。”
“男女之情的那種。”
舒箐:???
什麼玩意兒?
舒箐登時給懵了去,她上前一步,透過薄紗瞧見了亭中侃侃而談的弱冠郎君。
此人正是陸知久。
舒箐眉頭緊蹙,她記得三載前陸知久文質彬彬,言語談吐皆是畢恭畢敬,怎的如今一見,卻是胡言亂語。
先不說詞語中字都認不清楚,就說方才陸知久口中男女之情,這不純純胡謅嗎?
舒箐眸光微斂,她松開季楚平的手,卻見對方一臉嬉笑地盯着她,随後她便聽見季楚平拖腔帶調的聲音:
“蘇掌櫃原來歡喜這種貨色嗎,忒是有意思了些。”
許是季楚平聲音大了些,在座賓客亦是附和季楚平質疑起來。
舒箐卻見亭中的陸知久臉不紅心不跳,竟從袖口中掏出了張泛黃的宣紙。
陸知久将宣紙鋪在桌面上,拿筆揮斥,爾後他将宣紙拿起,在每人面前走了一圈。
“瞧見了沒,這便是蘇掌櫃愛慕我的證據。”
隻見陸知久圈出了幾個香鍋菜名,壽喜鴛鴦鍋,阖家歡聚寶鍋,陸類堅果桃花酥。
陸知久指着菜單,得意洋洋道:“這三個菜名連起來,不就是‘喜歡陸’嗎?蘇掌櫃這般隐晦的示愛還是被我瞧了出來,果真是個心思細膩的女郎呢。”
“不瞞大夥兒講,我這回便是為了蘇掌櫃,她呢,就是看中了我的學識。”
“……”
狗屁的學識。
舒箐當年是瞎了眼才覺着陸知久勤學實誠,如今瞧來,就是個字不識幾個的普信半罐水。
他到底是怎麼中舉的。
這禮部指派的磨勘官該不會是閉着眼睛抽簽選的魁首吧。
什麼臭魚爛蝦都能考中當官?
舒箐聽得眉頭直跳,這廂陸知久卻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跟前,對方拿着那張宣紙在她跟前晃悠,舒箐擡眸,正巧對上陸知久的眼睛。
“呦,今兒我府中怎的還來了個美人兒?”
陸知久彎腰平視舒箐,他眉頭稍揚,正要伸手去碰舒箐的臉,舒箐眉頭緊皺,擡手将陸知久的手打了下來。
“忒是有意思,我如今已是錦城縣丞,愛慕我的女郎數不勝數,我都不屑一顧,若非我瞧你長得頗為秀氣,我才懶得碰你。”陸知久沒好氣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舒箐昂起頭盯着陸知久,心言當初自己當真是瞎了眼,怎的還信了三年前陸知久在小食堂中的挑燈夜讀,如今想來,才曉得都是他的僞裝。
舒箐從未想過當年小食堂中舉止禮貌的少年郎,如今能說出這般低俗難聽的話。
想到此處,舒箐心中泛起一陣惡寒,她往後退了一步,對上陸知久的眸子道:
“陸縣丞的嘴倒忒是厲害,說的頭頭是道,不過奴家倒想問問您,您這自信是誰給你的?”
“在遷客騷人面前胡言亂語,一句話兩個錯字,還得意地說蘇掌櫃愛慕你,我就想問問,蘇掌櫃若當真愛慕你,怎的你這接風宴還要收你這麼多錢呢?”
舒箐眼眸微眯,冷聲道:“我瞅你腦子裡頭壓根就沒甚麼學問,全是些垃圾。”
“你到底是如何中舉的?”
随着舒箐話音落下,陸知久呆滞了片刻,似是被舒箐罵得暈頭轉向,他木讷地盯着舒箐,緩緩攥緊拳頭。
“你一介婦人哪裡懂讀書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