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對峙之時,舒箐眸光微沉,緊接着,便将那沓銀票狠狠甩到了韓逸景臉上。
随着清脆的啪嗒聲,韓逸景的臉登時紅腫起來。
舒箐從衣袖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賣身契”三個大字,有效縣衙章皆在。
韓逸景登時瞳孔驟縮,也管不得臉上的疼痛,錯愕道:“怎麼會,我明明已經——”
“已經扔掉了對不對?”
舒箐打斷韓逸景,但是看着眼前人那張煞白的臉,舒箐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舒箐道:“我也很疑惑呢,怎麼這東西就塞到我的衣物裡了呢?”
“現在剛好我攢了八千兩,這賣身契我也能還清了,當着這麼多人面我也沒法兒造假對嗎?”
舒箐偏頭看着韓逸景,對方已經氣得面目猙獰,舒箐隻是單手托着腮,覺得這場景簡直賞心悅目。
胎穿以來她在蓮悅樓受盡羞辱,韓逸景來了之後日子便過得愈發困苦,在次次言語羞辱和毆打中,舒箐發誓,一定要取得自由身,要韓逸景付出代價。
“行了韓二郎,奴家現如今是自由身,不能被你買走了喔,我們緣分太淺,是注定走不到一路咯。”
說完舒箐便回房間拿起自己的包裹,她穿過人流,走到大門口處,韓逸景站在她跟前。
韓逸景腫着半邊臉,眼神陰鸷,雙手握拳,他咬牙切齒道:“季楚平在任期間私自竊取縣衙文書,幫你偷賣身契,罪加一等,我會将此事上告京都。”
舒箐長睫輕擡,她捂住嘴咯咯笑起來:“我有說我的賣身契是季知縣給我的嗎?”
“那你怎麼——”
“關你屁事。”
舒箐打斷韓逸景的話,徑直走了出來。
她最看不慣韓家嚣張跋扈的樣子,這回能夠成功贖身,不僅是因為她賺夠了錢,最重要是那回季楚平把錦城女郎的賣身契都入了縣衙。
這般便由不得青樓胡亂加價,斷了女子的自由之路。
這賣身契是昨兒舒箐收拾衣物時瞧見的。
不用想都知道,定是謝延猜到她後續的打算,故意塞到她衣物中的。
此番舒箐能夠光明正大地從蓮悅樓中以自由身出去,亦想讓樓中女郎和那些主顧們瞧瞧,禁锢之身的女子照樣能從地獄走出來。
在這暗無天日的世道中,她一定要走,走到燈火通明。
—
舒箐離開蓮悅樓後,便易容後回到小食堂,此刻已是傍晚。
錦華街點了燈,傍晚尚有些光亮在,燈的亮光便看得沒夜晚那般真切,僅是些燈油味散在空氣中,和滿街食物的香氣慢慢融合。
東榮夜市正是剛開的時候,舒箐把食材張羅好,這廂李财便在外頭吆喝。
鍋中燒的開水咕噜咕噜的,氤氲的白氣彌散開來,有些迷住舒箐的眼睛,抓一把泡好的紅薯粉條進去,水溫涼了些,這才看得清眼前。
“蘇掌櫃——”
姑娘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來,舒箐揉揉眼睛,才看清楚來人是胡梓聶。
胡梓聶把食盒“咯噔”一聲放在木桌上,從舒箐身後探出頭來,她的眸光落在舒箐鍋中,眼睛登時放光。
“蘇掌櫃在做酸辣粉嗎,看來我今兒是來對了,這第一碗可否給我嘗嘗呢?”
舒箐觑了胡梓聶一眼:“你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區區一碗酸辣粉吧,少跟我貧嘴,有話就說。”
說着又看向食盒,調笑道:“食盒裡的糕點也是來收買我的吧。”
“蘇掌櫃當真聰慧得很,真真是容不得我寒暄幾句。”
胡梓聶嘟起嘴,她踱步到長木凳前坐下,拿起筷子戳了戳手,似是有些難為情:
“是這樣的蘇掌櫃,我家小老頭最近害了風濕走不動路,可還得去京都那頭的鋪子整頓整頓,
我對鋪子這事兒屬實一竅不通,這不是想着你擅長嗎,就來請你幫幫忙。”
舒箐從膳房裡端了碗酸辣粉放在胡梓聶面前,蔥香和辣香被熱油激發出來,飄飄然竟叫人不自覺地咽口水。
“先吃。”舒箐道。
舒箐雖覺着胡梓聶神色有些不對勁,但也并未多想,她将碗筷遞給胡梓聶。
“家中若有事,你盡管跟我說就行,莫要自個兒受着。”
錦城濕氣重,城中老人常會染着風濕病,每逢雨季便疼得緊,睡也睡不着,胡梓聶的爹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