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氣、蛋白質燒焦後的氣味,還有彌漫在整個戰場上的硝煙氣息。
經久不散。
坂本辰馬費力地掀開一大塊被火熏得焦黑的變形盾牌,将底下奄奄一息的人背了出來。
“救救我……”那人呢喃着,“我不想死……”
“啊啦,放松放松,”辰馬調整了下姿勢,“你不會死的啦,唔,雖然不知道你這個情況還聽不聽得見,但我還是先提一下好了,要來我們攘夷志士嗎?我們這裡有……”
殺意就出現在一瞬間。
在武力值上,坂本辰馬自诩比不上銀時高杉那兩個怪物,但他也絕非一個剛入門不知輕重的武士。
他剛想将背上的人甩到一邊,方便閃開後面那記攻擊。
……背上的人受了重傷,要是這樣被他甩下去多半救也救不回來了。
這點思緒的産生隻是電光石火一瞬間。
下一刻,敵人的刀刃已經觸到了他的右肩,以一個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速度。
坂本辰馬狼狽地矮下身子一個翻滾,背上的人順勢滑到了地上。
然後,他便知道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紅發天人手裡的光劍随着他的動作黏上了辰馬的手臂,閃着光的劍意從右肩飛速劃下,帶出一條長長的血口直達手腕。
緊握在手中的刀“叮”地一下掉落在了地上,辰馬已經無暇再顧及什麼,飛快地用左手抓住一旁破了大半的盾牌,轉了個身就扔了出去。
他知道,這樣僅僅隻能拖延時間。
紅發的海盜有些興緻地挑了個眉,一刀将盾牌劈開,從分成兩半的縫隙中看清了坂本辰馬略帶些慌張和茫然的臉。
辰馬本來打算勉強用右手撿起刀,可他握了握,除了一把空氣外,留下的隻有手臂的無力。
那一刀……切斷了他的經脈……嗎……
“啧。”紅發海盜似乎有些掃興,他舉起那把長度為薛定谔的光劍,準備結果了這位回去交差。
一枚子彈“嗖”地一下穿過他的紅發,臉頰被擦出道深深的血痕。
吉田瑜從旁邊的土坡竄出,她一把挽住辰馬還算完整的左臂就往後跑:“你愣着幹什麼!等這光劍戰士開無雙麼!”
話音未落,光劍緊随而至,剛剛辰馬和瑜所在的那塊位置瞬間被光劍劈開了個徹底,豁開了一條焦黑的裂痕。
瑜右手拉住辰馬還在滴血的袖子,左手從荷包裡掏出個東西“啪”地往地上一擲,石灰粉伴随着硝煙色的大風彌漫了幾米之内的視野。
不過那光劍仍然毫不猶豫地穿過石灰的大霧刺了過去。
足夠了。紅發的海盜在心裡默默估算了下,大概能夠将那兩隻小蟲子連腰斬斷的程度。
等等……不見了?
遠處瑪裡奧喘着粗氣跳上了瑜的左肩,它剛剛用了點小手段模糊了下瑜他們的位置,不過……那個疑似雇傭兵的家夥手段實在可怕,辰馬的這隻手,隻怕是沒救了。
辰馬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瑜這邊,這是從未有過的,他喘勻了氣,有些虛弱:“哈……哈哈哈,小瑜不愧是及時雨,這次可真是,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
瑜面無表情地掃了下他血淋淋滴了一路的右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吐槽。
返回營地的路上,他們都很沉默。
好在營地并不遠,瑜的屬下看到自家大人背着血淋淋的大将回來,相當熟練地安排了擔架,喊了幾個人過來着手包紮。
瑜看着醫師被匆匆忙忙扛過來,一臉嚴肅地開始給辰馬消毒縫針,冷不丁問了句:“他這手,還有救麼?”
醫師用一個鄙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威名赫赫但此時腦子仿佛不夠用的及時雨:“要不我也給你來一刀?”
這一句話已經勝過千言萬語,瑜歎了口氣。
銀時和高杉一同走了過來,身上尚且帶着股還沒散去的血腥氣。
辰馬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睜開了眼,他勉強湊出一個微笑:“沒事的啦瑜醬,大不了以後用熱武器,就像你剛剛神來之筆的一槍那樣……”
“我知道我打歪了你不用重複了。”吉田瑜飛快地将剛支起一點身子的辰馬給按了下去。
再次躺下後,伴随着醫師利索的縫合,辰馬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緊接着沉沉喘了口氣,似乎在壓抑着醫師給他包紮時的疼痛。
也仿佛是在壓抑着幾分鐘前他永遠失去的東西。
銀時抓了抓自己本就雜亂的白色卷毛,眼睛掃了下辰馬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又飛快地移開。
高杉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握着刀的手收緊了些許。
“不好意思啊……”辰馬看着他們,苦笑了聲,“我似乎給你們拖後腿了,如果我不去救那個官兵,可能不會傷得這麼嚴重。”
這次的辰馬顯得相當坦誠,也許是因為武士的命脈差不多大勢已去,一直令人诟病的習慣也被他主動提出來,并血淋淋地展開到所有人的面前。
“有這樣的事麼?大少爺?”銀時掏了掏耳朵。
“誰**是大少爺,”高杉蹲下身子,仔細打量着辰馬那道傷口,裡面的血肉似乎都翻了出來,“辰馬,我們的戰鬥是不一樣的。”
“或者說,每個人的戰鬥都不一樣。”
他們都知道,辰馬在戰場上救下奄奄一息的敵人,不僅因為物傷其類,也是因為辰馬的戰鬥,是一場仁義的抗争。
坂本辰馬,仁者也;銀時和高杉,勇者也;桂小太郎,智者也。
“你堅持你的戰鬥就好,”高杉将刀架在肩膀上,潇灑地歪了歪頭,“而我們,這就去結束我們的戰鬥了。”
銀時和高杉走路時隔着穩定的一段距離,仿佛有着相當的默契——那就是,為他們的朋友,複仇。
吉田瑜拾起地上的刀,看了下合上眼睛休息的辰馬就進了屋子。
屋子裡,桂小太郎正安排着下一次埋伏的事宜。
瑜抱着刀靠在門口,等他部署好營地種種才走了過去:“假發,我得回剛才的戰場一趟。”
“不是假發是桂,”桂小太郎擡起頭看着她,“辰馬怎麼樣了?你不是才回去過一趟把那家夥帶回來麼?”
“辰馬的右手廢了,”瑜比劃了一下,“從肩膀到手腕,經脈全斷了,以後估計用不了刀了。”
她能感到平日裡總是相當鎮定的桂小太郎呼吸亂了一瞬。桂一整天都在忙着安排和調度志士們,外勤都是銀時他們負責,辰馬負傷的消息對于這個大将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醫師怎麼說?”
“右手想要用刀,基本不可能了。”
桂小太郎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銀時他們呢?”
“去找那個傷了辰馬的人打架去了,大概。”
“你要去做什麼?”
瑜瞅了瞅自己肩膀上被辰馬的血濡濕的一大塊:“那批雇傭兵不可能在這裡呆太久,我回去看看辰馬救下來的那家夥還有沒有氣。”
“順便……查一查那個雇傭兵是怎麼跟上辰馬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