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一向是這樣罰人的。
冬青私下傳信已使她怒不可遏,更不必說姚秀這個正主。
那銀钗是常氏在淑花亭附近撿的,她知曉是沈萦之物,卻沒自己去還。倒不是她眼皮淺會貪圖區區一根銀钗,而是想讓魏樓還钗,借此認識沈萦。
自己兒子自然千好萬好,但總歸是出身低了些,那常氏也不至于心裡沒數。
無論是沈萦,還是薛凝,常氏眼裡挑中的貴族女娘總歸有些“瑕疵”。
沈萦養于商賈之家,薛凝是個孤女又性子陰狠。
既有“瑕疵”,自己兒子方才能圖得到。
那日子也不能十全十美。
常氏原本挑中薛凝,可這半年來薛凝已搬遠了去,兒子也不熱絡。
今日在淑花亭見着沈萦跟鄭家女娘争執,知曉這沈娘子不但養在商賈之家,而且與家中主母不睦,認回家裡還未序齒。
但總歸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
常氏福至心靈一般,将那染血銀钗扔在了屍體旁。
沈萦再低一低,樓兒才夠得着,沈家才會急着嫁女遮羞——
更何況謀不成,也沒什麼損失。
那時四下無人,沒誰看見,可現在薛凝卻這麼問。
薛凝盯着常氏,忽想到原書中劇情,那就是原身發钗當時為何會遺在案發現場?
思之不寒而栗。
常氏和善臉上先是有幾分驚惶,後又浮起幾分茫然,不明所以樣子。
她喃喃說道:“秀兒那孩子都死了,還說這些做什麼?”
是不明白薛凝為什麼這樣問的口氣。
不錯,常氏方才是有些失态,可扯上沈萦這個死人,那便算失态仿佛也是人之常情。
她看着也隻是個膽小的婦人。
魏樓厲聲:“薛凝,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暗示什麼?你究竟有何證據?”
薛凝移開目光:“隻是有些推斷,并無什麼證據。再者說,方才魏郎君不也這樣?”
魏樓還做得更過分。
這使魏樓為之語塞!
常氏對薛凝頗為惱恨,下意識攥緊了兒子手臂。
魏樓向她望去,雖無什麼确鑿證據,但魏樓眼裡竟也有幾分疑色。
常氏心中一驚,如墜冰窖。
雖竭力為常氏辯解,但魏樓到底疑了。
母子二人目光相觸,魏樓又飛快移過頭去。
他無意間掃過沈萦面容,看着這沈娘子面上頗有驚懼之色,不似方才那般仰慕愛慕。魏樓估摸着是因薛凝言語緣故,心裡冷冷哼了一聲。
沈萦如此,雖惹魏樓不快,但魏樓也沒太放心上。
說到底,魏樓一開始出語幫襯,是看在沈萦沈家女兒份上,想借此将薛凝給咬出來。
沈萦其實是半信半疑,但一想到是處心積慮算計到自己身上,也不由得有點怕。
因這一點兒懼意,她對魏樓心思也淡了不少。
這原女主跟原男主之間感情線也終于生出了偏差。
這時候裴無忌對甯川侯府的搜查也已有結果。
先是離抛屍地七八丈距離的翠軒,水池邊上軟泥有雜亂掙紮痕迹,腳印若幹。
裴無忌排去搜查的下屬申靖頗有工作經驗,知曉保護現場,并未踐踏,還拿了死者一隻鞋做對比。
鞋底有泥,足印也與翠軒現場所留一絲不差。
就像薛凝所說那樣,翠軒才是姚秀的死第一案發現場。
申靖如此回禀,态度恭順,言語也有條有理。
旁人暗暗心驚!
宮裡頭對裴無忌具體任命還沒下來,但班底已經搭起來,陛下甚至将心腹指給裴無忌,這手底下也已攏了幾個精明幹練之人。
就憑今日這個案子,裴無忌如此果決,将掌管刑獄的三司風頭都壓了壓。
裴無忌也隻輕輕嗯了一聲,未見如何激動。
甯川侯亦不覺心中驚懼。裴無忌年少輕狂的年紀,卻未露什麼歡喜張揚之色,可見所圖非小。那麼今日裴無忌斬甯川侯府這一刀,還不知曉落得多重。
侯府外書房遠一些,可搜查結果也出來了。
搜出的包裹當衆打開,是鄭珉換下的沾染溺水青苔濕衣,還有一雙沾滿泥巴的方頭履。
裴無忌問:“太祝丞,你有什麼可說的?”
薛凝心想如果鄭珉要狡辯,便可拿足印做對比。再者今日鄭珉換了裝束,總歸有人記得鄭珉之前穿戴,那換下濕衣正是鄭珉之前所穿。
不過鄭珉面色發白,滿臉皆是懼色,分明已突破了心理防線,倒也未再狡辯。
裴無忌再問:“你殺她,是記恨年初納妾不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