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扭扭捏捏,寄人籬下的一個女孩子,人前恭順了再恭順,卻終究不願意凡事皆從一個利字謀算。
無非是想要留住幾分真正自己。
魏樓卻可以懂她。
魏樓不是不懂常氏心思,更知曉常氏盼着自己娶了薛凝。哪怕薛凝面善心狠,私底下虐待婢女,娶了也對魏樓前程有助益。
他跟姚秀一樣,都被有權有勢的人觊觎,如若拒之,還會被說成不知好歹。
就像薛凝人前所說那樣,他是在姚秀拒絕為妾後,才忍不住親近這位姚娘子。
姚秀不算最美,從前魏樓也并沒如何留意她。可等姚秀拒不為妾,他才發現姚秀那溫柔如水外表下掩着烈火一般的性子。
他是真心愛姚秀。
寄人籬下的同病相憐,隻有兩個人私下相處,仿佛才能透出一口氣來。
姚秀一貫拘謹,跟魏樓處一道時才生出幾分活潑少女情态。
“阿母也說給二爺做妾才是好前程,不過若是那樣,我就錯過你了。”
“我覺得什麼都是值得的。”
春風輕拂,少女手指撫摸魏樓眉骨,劃過他的鼻梁,擦過他的唇瓣。
這樣含情脈脈,鮮活生動。
想到那時候情意,魏樓好似喘不過氣來。
阿秀已經死了呀,還是這樣死的。
他本來看着常氏,然後又轉回頭,仇恨似盯着越止和薛凝。
魏樓:“這些都不過是你越郎君的臆想之詞,無憑無據,不必信口開河。”
阿秀已經死了,日子卻還要過下去。
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難道要學婦人軟弱哭泣之态。
奇怪的是,魏樓這一瞬間心思卻十分現實以及理智。他很快反應過來,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認。
死者已矣,總不能再将活着的人折進去。
已經鬧成這樣,鄭珉都已認了罪,絕不能再說這其中有母親挑唆。
不單單是因為孝道,也不單單是母子之間情分,還因旁人絕不會将寡母所為跟自己分開。
一旦認了這樁事,他什麼都完了。
男人關鍵時刻總是特别的冷靜的。
所以他沒有發瘋崩潰去質問常氏,問是不是母親害死自己心上人,歇斯底裡逼問為何這麼做。
而是極冷靜的,否認全部指控。
根本沒有這回事。
越止也隻是笑笑,還發感慨:“姚娘子啊,你看魏郎君對你的情分也不過如此。”
魏樓瞪大眼睛,面色發怔。
越止繼續插刀:“若姚娘子肯為自己打算幾分,在鄭二爺逼問情郎是誰供出你來,說不定也不會死。她實在太憂心你前程了,實不欲累及你一絲一毫。”
魏樓硬生生擠出一絲譏諷不屑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他想阿秀如若有靈,必盼我安然無恙!
越止也不生氣,側頭看着薛凝:“薛娘子,你說如若我等将方才這些話告訴給甯川侯府,會如何?”
薛凝被這一場大戲整得都呆住了,如今越止這麼一問,她回過神,想了想:“那一定是人言可畏。”
那仆人自是不會認罪,也沒什麼确鑿證據,可就跟原身在原書一樣,雖未真正獲罪,卻是别人心中的賊。
越止柔聲道:“那樣也太狠毒了。”
薛凝瞧他也不像個善心人,也吃不準越止葫蘆裡賣什麼藥。
越止:“常氏身為寡母,把兒子撫養長大也不容易,這樣壞了名聲和前程,也真令人惋惜。不過我倒有個法子,可解眼前之局。”
一縷溫柔帶着得意笑意浮起在越止唇角,越止說道:“所謂人死為大,有時候人一死,旁人就不大好跟老人家計較。”
常氏這個中年婦人其實也不算老,可此刻面色卻十分憔悴。
她發怔似聽着越止說的話,眼珠子瞪的大大的。
常氏啊了一聲,好似聽不懂似的。
越止便柔聲解釋:“是呀,你一死,甯川侯府再說什麼你教唆,那是把罪過推在死人身上。他們好意思說,别人也不好意思信。魏郎君情深意重,為深愛之人出頭,當真是真性情。可母親擔心開罪甯川侯府,已自盡身亡,難道甯川侯府還要繼續為難喪母的魏郎君?”
薛凝也聽得目瞪口呆,心想這厮是活閻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