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止目光落在了常氏身上:“今日這檔子事,魏夫人可是做了不少事。”
目光相觸間,常氏身軀抖了抖。今日常氏那些個私底下的心思被扯了出來,說她有心謀算,将沈萦那枚發钗遺于現場。别人會覺得魏樓的母親真是善于謀算,處心積慮。這樣的婦人,自然指望給自己兒子尋一門好親事。
可常氏之所為,也不僅僅于此。
越止說道:“今日姚娘子本在聽月軒的戲台子聽戲,是常大娘推脫自己身體不适,使喚姚娘子替你取藥。”
“鄭珉身邊有個仆人雨墨認了常大娘做幹娘,日常你也會給這個仆人一些好處。他遞了消息,于是你算準姚娘子替你取藥,會撞着鄭珉。”
“是不是?”
常氏面頰頓時雪白,瞪大眼睛,沒有說話。
但她面頰流淌了一縷驚恐之意。
池中污泥沉于水底,本來水上面也瞧不見,可現在卻是被人翻騰出來,攪得渾濁不堪。
就連薛凝也不知曉這些内情。
越止卻說得理所當然:“我被召回京城,以後要在裴郎君手底下做事,無非是刺探些機密情報。在甯川侯府安插幾個耳目,也不過是練練手,這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些。”
他原有一張姣好的臉孔,可這樣一張臉卻是令人心生寒意。
常氏已經喘不過氣來了。
可她又能怎麼辦?
她一個寡婦,帶着兒子,本來也指望魏樓有些前程。樓兒卻偏生跟那姚家娘子來往,萬一這件事為人所知怎麼辦?
當初姚秀跟鄭家二房主君鬧成那樣兒,走了就是,卻還偏偏留在甯川侯府。鄭老夫人雖嘴上留過,可姚秀這個表姑娘不能心裡沒數。
那時姚秀若走了就沒這些事。
她原指望鬧走姚秀,于是煽風點火,在甯川侯府傳了些閑言碎語,卻不料姚秀并不肯離開。
就連冬青那婢子也背着自己,替兩人私傳書信,使得常氏愈發心焦。
她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常氏也不是神仙,她自然更算不到鄭珉會殺人,一開始她也沒想要姚秀去死。她隻是想要今日賓客臨門,鄭珉跟姚秀發生沖突,狠狠鬧一場。
老太君為護體面,必然會打發姚秀離開。不是打發這位姚娘子走,難道還能讓鄭珉這個鄭家的二房主君離開?
她還讓雨墨今日刻意多挑兩句,說這姚娘子不知好歹,吃穿都在侯府,還拿喬看不起鄭珉。這日日避着,當鄭珉跟洪水猛獸似的。
她怎會想到居然會挑出人命?今日鄭老夫人做壽,又有這麼多賓客,也許鄭家這位二爺再氣也會忍下來,未必會跟姚秀計較。
常氏都算不準一定會發生沖突,自然更算不到會鬧出人命。
雨墨跟常氏說鬧出事時,她都驚呆了。
可這不過是個意外,不能說是她害死一條人命啊!
常氏一向不喜姚秀,故魏樓跟姚秀也是私下相會,瞞着母親。
常氏面上不會特意給臉色,但人前對姚秀淡淡的,并不怎麼熟絡。
所以她握着姚秀手臂,讓姚秀替自己取藥時,姚秀也是受寵若驚。
那女孩子忍不住一笑,有幾分欣然,自以為情郎的母親已經不那麼厭自己了。
姚秀自然不會不願意。
姚秀死了,常氏也想不到自己兒子會這樣失态,還把跟姚秀的私情鬧至人前,非要給姚秀讨個公道。
兒子得罪鄭家,說到底也是因為姚秀緣故,那女娘死了都要坑自己兒子一把。
現在自己挑唆之事卻被扯了出來,常氏心亂如麻,隻擔心自己兒子将姚秀的死記自己頭上。
魏樓猛然回頭,死死的盯着自己母親。
常氏雖心亂如麻,卻斬釘截鐵:“絕沒有這樣的事。”
是!這件事絕不能承認。
此事隻她跟雨墨知曉,那仆人知曉挑出大禍,必會守口如瓶,以免招至責罰。
人證物證俱無,就連鄭珉也已人前認罪了。
她不能認,樓兒也不能信,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可常氏也看到魏樓眼中疑色。
她忽而想起樓兒知曉雨墨确實認了自己做幹娘。
越止幽幽歎了口氣,似甚為唏噓。
“姚娘子寄身于侯府,事事小心,處處柔順。可心裡終究不甘願,不願意委身為妾,魏郎君,你說她還在寄望什麼呢?”
是呀,姚秀還在寄望什麼呢?
那時她并沒有什麼情郎,卻不願意鄭家二房抛來的好前程,縱使有所期盼,卻并沒有什麼真正好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