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雪君當然也短了幾分聲氣,她已不好向郭崇大聲質問,甚至她替呂彥辯白幾句,亦被裴無忌開口嘲諷。
呂雪君身處于此,已是十分之尴尬。
她會覺得委屈,沒人理會她的喪兄之痛,更無人關心她失了這個兄長,以後一家的女眷稚兒處境會如何艱難。她甚至想到這樁兇案傳出去,滿京城百姓會如何的喜聞樂見。
這些苦水隻能往肚子裡咽。
但現在薛娘子卻斷出其中另有内情。
呂雪君當然一下子來了精神,也顧不得擦去面上淚水,急切去問。
是了,哪有什麼快意恩仇,是非曲直,說白了不過是些利益之争。
再說粗俗些不過是狗咬狗。
自家兄長是被人算計了,才被翻出些舊事,糊弄一下那些個京中百姓,以為真是什麼天道昭彰。
呂雪君眼睛發直,盯着眼前郭崇,手指無意識的緊緊攪緊了帕子。
她眼中透出了幾分光亮,口中卻是體恤:“你是被人算計了,做了别人手裡的刀。大兄不是故意,一樁舊事,你本可朝前看,娶妻生子,怎麼都好。可你偏被人教唆了,還,還糊裡糊塗葬送自己性命。”
“郭郎君,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害死她親人的!
呂雪君眼裡亦透出了恨色!
郭崇本未說話,他隻默聲不語,本不會應薛凝的話。
可偏偏跳前面跟他說話的卻是呂雪君。
呂雪君面上那樣的急切,就好似呂彥死得多冤枉一樣。仿佛呂彥真是一個不懂事,又無辜,很可憐的地主家傻兒子。
誰讓呂家上下對這位呂家大郎是這般的溺愛。
所以他不覺厲聲說道:“沒人唆使,在别人尋上我前,我已想要殺了他。”
“他實是該死,娥娘死了,他在意過幾天?不過是很快抛諸腦後。可别人呢?直到那日,我又看着他當街縱馬傷人,竟将人腿骨踩斷,實無一絲一毫的收斂!”
郭崇臉上浮起了一絲冷肅的譏諷。
那天呂彥與人鬥氣,當街縱馬,傷了人也滿不在乎。那被撞男子被踩斷了腿骨,慘叫呼痛,呂彥隻随手抓兩塊金餅扔下去,打發了事。
呂彥面上甚至有幾分不耐,隻覺攪了自己心情。
若被撞者心有不甘,至多不過就着傷擡去呂家鬧,呂家大姑娘心善,會多賠些湯藥錢。
郭崇是個大夫,讓人将傷者擡進醫館,給他接骨敷藥。
他仔細的看過傷,不會要人命,可若養得不精細,便會複位不好生出粘黏,以後走路便會一瘸一拐。
尋常人家事多,是很難養得很妥帖的,十有八九會留下病根,以後走路不會很順暢。
這細細精養之事,郭崇這個大夫也沒法子。
那時郭崇心裡就驟然升起了殺意。
“呂彥好色,娥娘死後,他自然很快便不在意。他又納新寵,因新來的妓子與人争風吃醋。”
“呂家大郎這樣風流快活,可别人呢?”
那些自苦、懊惱,都是留給苦主以及親眷的。
“他縱馬傷人,受傷之人以後一輩子都要走路不便,可這與他有什麼相關?”
“于他而言,隻不過是沒要緊的小事。”
郭崇看到了别人,卻想到了自己。
他殺意愈堅。
他嗓音亦愈發譏諷:“呂娘子,娥娘說你待她不錯。雖是如此,在你心裡,區區一個婢子,自是不值得讓你家大兄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