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天威難測。
唯今之計,鄭氏也隻能低調再低調,使得這場風波早早淡了去。
薛凝卻猜到了幾分,私下跟程舍人叙話,薛凝将裴無忌扔給自己那枚小匣奉上:“此物是裴郎君所給,想來是宮中之物,我不好留着,還盼程舍人收回。”
程舍人也不免感慨這薛娘子當真乖覺,伶俐得很。
這臂钏是皇後所選,想讓裴無忌贈給靈昌公主,充作定情信物,不過裴無忌偏生并不怎麼樂意。
裴無忌是裴氏少君,卻未必肯順娘娘心意。他沒把此物贈給公主,卻偏挑了個如今京中名聲最兇的薛娘子送出去,估摸着是做給皇後看,有幾分自暴自棄意思。
娘娘無非是想為裴氏少君謀個最好的,裴無忌卻性子叛逆,扔給如今京中人人避之不及的薛凝。這其中也沒什麼男女之情,據說少君厭極了薛凝,隻不過是故意為之。
皇後知曉,也覺頭疼。這婚事不遂也罷了,若再傳出些閑言碎語,豈不是給靈昌公主添了尴尬?
好在這薛娘子十分乖巧,暗裡悄悄将這枚臂钏還回來,估摸着并不知曉其中因由。
裴少君行事當真魯莽,拂了娘娘面子不說,指不定還會累及這個名聲本來便不好的薛娘子。
程舍人接過收起,面色卻是和善:“薛娘子,你聰慧伶俐,皇後是知曉的,也并未忘記薛氏。以後,也自會有些福氣和前程。”
程舍人言語裡便有些暗示。
她是裴後心腹,娘娘的心思也能揣摩一些。雖然裴無忌并不喜歡薛凝,但皇後似覺薛凝可用,也有提拔之意。故如今薛凝名聲雖差,以後未必沒有翻身之機。
程婉會做人,如今言語也添了幾分和順和籠絡。
她想這些言語暗示,也不知薛凝聽懂幾分。
這樣盯着薛凝時,程舍人心裡蓦然浮起一個念頭,心忖這薛娘子倒是有一副好樣貌。
薛凝有一副好皮囊,臉蛋生得秀美。但單論容貌,宮中燕瘦環肥,什麼樣美人兒沒有,這姿色也并不如何稀奇。
但薛凝身上卻有一股鮮活生命力,也許她面頰雖有幾分病氣,一雙眼卻是極亮,倒是别有一番風姿。
也不知裴少君為何竟那般厭她。
送走了程舍人,薛凝便想到裴無忌。
一想到裴無忌,薛凝身軀就微微發熱,好似被利刃劈開了身軀,生出顫抖。一股微酥的緊張之意在薛凝舌根泛起,令她口幹舌燥,心煩意亂。
這樣的感覺不是因為恨,更不是因為愛。
她想着裴後百般撮合,自是覺得靈昌公主乃是最好。哪怕不成功,裴後也會出手,不願靈昌公主生出半點尴尬。
那樣的天之驕女,本是世間最美好的恩物。
炙手可熱如裴氏,也會覺得靈昌公主是最好,甚至需要裴無忌這等倨傲之人低頭屈求。
她腦内卻浮起呂雪君被刺殺後低聲細語在自己耳邊說的一個名字——
靈昌公主。
呂彥背後之人是靈昌公主?
真假不知,但合乎邏輯。呂雪君死裡逃生,呂家已無自保之策,有什麼不能說的?呂雪君稍有兩分聰明,便合該知曉直言才能保命。
裴無忌新官上任,便是侯爵之尊,也未見裴無忌留什麼臉面。那幕後之人哪怕身份尊貴,又有什麼可怕的?
但若是靈昌公主呢?
呂雪君絕沒有那個膽子在裴無忌面前告發靈昌公主,人家重情重義,呂雪君不要命了?
今日裴後花十萬錢做人情,這其中固有籠絡薛凝彰顯宮中仁厚之意,但主要原因無非是為了那枚裴無忌随手扔給自己的臂钏。此物自是絕不會再贈給靈昌公主,可裴後也不願多添枝節給靈昌公主添上尴尬。
如此相護,自然不僅僅是裴後看靈昌公主親切,根本原因是因為靈昌公主在當今陛下心裡分量不輕。陛下膝下女兒不止一位,卻獨獨靈昌公主最受寵愛。
太子貶斥,剩下諸子也都戰戰兢兢。皇帝也是人,也有感情需求,便與靈昌這個女兒共叙天倫之樂。
抛開這些尊貴權勢不談不談,隻談私情,裴無忌、靈昌公主、沈偃三個人也是自幼交好,玩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