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昌公主示意薛凝坐下。
公主将湯羹用了大半,才住了口,一旁婢女捧水服侍公主漱口擦臉。
撤下用餐案幾,靈昌公主才開始與薛凝說話。
她先道了謝,又說道:“薛娘子,阿偃說你很好,說你善于斷獄,心思也很缜密。”
薛凝謙虛:“阿凝受之有愧。”
靈昌公主:“阿衍之事京中傳得沸沸揚揚,未知你怎麼看?”
薛凝吃不準靈昌公主是什麼意思,既然吃不準,她想行事無妨簡單些,幹脆直說:“臣女也對他頗有懷疑,心存疑慮。”
和方才的情緒急切不同,靈昌公主倒是平和許多,并未動怒,隻是哦了一聲。
靈昌公主問:“你為何會疑他?”
薛凝:“是因為公主曾說,林郎君對那死去的師靈君頗為關懷。”
靈昌公主頗為狐疑,輕輕點下頭,她方才确實這般說過。
哪個女子不吃醋?但林衍若對師靈君十分狠心,難道會真心待另一個女子好?她不能隻看林衍對自己殷切,還要看林衍對旁人态度。師靈君屢屢诋毀林衍名聲,也無什麼憑證,林衍仍寬容待之,足見林郎人品。
故靈昌公主不喜,但尚不至于因為這件事跟林衍鬧。
可薛凝卻因這樁事對林衍生疑?
薛凝:“林郎君一去兩年,這兩年間,公主與師娘子并無交集,更談不上有什麼來往,自然也無半分留意。公主沒有為難她,可也沒有留意她。說到底,總歸是師娘子自己選擇。”
若師靈君是被人所逼,被迫成為倡家女,也許靈昌公主會幫襯一二,也替林衍了結這番人情。
但師靈君是自願的,哪怕是萍水相逢,靈昌公主也不大願意理會,更不必說師靈君還有意相争林衍。
靈昌公主不去為難,但也不會有什麼好感。
薛凝看過卷宗,才知曉師靈君堕落得也很快,已經開始讓男子留宿。那樣的酒色财氣,攀比張揚,堕入其中,很難守得住自己。
但這些京中流傳的狗血故事裡自不會提,師靈君還是那個癡心無悔,安順等待角色。
薛凝問:“公主之前可曾知曉師靈君已會讓客人留宿?”
靈昌公主:“她死之後,我也打聽到了。在這之前,卻并不知曉。”
一個人真未将另一個人視為對手,那便是不屑留意。公主從不覺得自己在跟師靈君争,自然談不上在意。
又因打聽到師靈君開始讓人留宿,她更覺得林衍不會殺人。
靈昌公主說道:“師靈君已經這樣子了,也已經不可能對阿衍名聲有什麼威脅。仵作驗屍,師娘子身上也并無被侵犯過痕迹。”
她略一猶豫,說道:“哪怕阿衍當真有所作僞,若阿衍當真有這份心機,他這麼沉得住氣,能整整兩年不露怨怼之色。這般心性,他為什麼會去殺師靈君?”
“就因為師娘子沒為他守住?”
靈昌專情,中途雖動搖過,到底心意未改。但師靈君卻未守住,淪于倡門,留宿客人。
有些男人會将愛慕的女子當作私産,哪怕師靈君不配做正妻,也不願意師靈君移了心。也許因為如此,便會含忿殺人。
但阿衍若不是君子,必定心機深沉之極,豈會如此短視?
稍稍疑上林衍,靈昌心裡便不可遏制生出愧疚之意,心中亂糟糟。
——但她終究開始疑了。
她聽着薛凝說道:“我是翻閱卷宗,才知曉師娘子會留宿客人。若不是公主方才與裴少君争執,替林郎君分辨,我亦不會知曉師娘子已有一個姓呂情郎,甚至欲托終身,離開章台之地。”
“這件事,應當是林郎君告訴給公主?若他不說,公主可知曉?”
靈昌公主一怔,不錯,如若不是林衍提及,她不會知曉這樁事。
師靈君從良不會大張旗鼓,自然是低調行事。靈昌公主事後着人打探,隻知曉師靈君會讓客人留宿,再來就是和那位呂郎君過從甚密。但是,卻并未聽說師靈君想要從良,更不知曉師靈君欲托身給這位呂郎君。
薛凝:“兩年後林郎君歸來,卻對師靈君關注之極,窺探她的一舉一動,甚是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