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之中,腦海的記憶碎片在生了荊棘的痛苦中回溯,而那些他早在衆人面前聲稱,忘懷了的、殘缺的、破爛的感情似乎又在無形中擅自拼湊了起來。
趙哇一掙紮着想要清醒,卻又無端被拉進了另一個深淵。
而隻是稍稍窺探見那一番春風,他就已經知曉了年月與時分。
因為那是他第一次對柏聞晔悸動。
“考得怎麼樣,覺得是選文科還是理科?”莊睦倚靠着走廊的扶梯柱子,看向逆着人潮走來的兩人,露出了個意味不明的笑。
彼時人潮湧動,而他們三人在這一轉角停留,好不明顯。
傍晚的夕陽投出縷縷柔軟的細絲,懶洋洋地附着在莊睦的肩膀上,仿若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
可由于對方這陰陽怪氣的話語,這些明媚的色彩落在圖斯亓的眼裡,便變得格外刺眼。
高一下學期進行文理分科考試是雲野市一中辦校百年以來的傳統。
為的就是同學們可以根據此次考試的成績進行自我評析,自行填寫文理分科的意願。
而原先的所有班級,在考試前,會在公示布告欄上顯示自己的學科屬性和帶班老師,供學生們自行定奪。
這對高中生來說,可以算是一個抉擇命運的關鍵所在。
許多學生為此還特地在寒假假期高強度補習備考,不僅為了是短階段内彎道超車,更重要的是為了未來的人生規劃。
歡慶網吧對面的小區車庫甚至都開設了許多非正規的補習班。
趙哇一原先習慣挑選窗邊的機位,自從打開窗簾就能看到對面車庫裡一群奮筆疾書的學生後,他便硬生生調整了自己的偏好,換座換到了自己平時最不愛的中間過道。
圖斯亓還打趣他是不是知識的力量太過強大,讓他退避三舍。
趙哇一沒和他過多扯皮,便笑着附和說:“是啊,怕我看着看着突然想學習。”
而莊睦,是他們那群網瘾少年裡鮮有的高材生,也是唯一一個,既經常出現在光榮榜上,也經常出現在通告批評上的神奇人物。
所以教務處那邊經常免去莊睦逃課的檢讨書,替而代之的,是一套新卷子。
也算是獨屬于他的,想讓他多學習的監督方式了。
但趙哇一和圖斯亓,的的确确是兩個,考試隻能考别人零頭的學渣。
莊睦沒少想過親自幫這兩兄弟補補習,但最終都被這兩人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搪塞過去了。
如今看着圖斯亓打鬧式地往自己屁股上踹了一腳,便也覺得隻是玩笑,并沒有察覺到其中微小的情緒。
“兄弟跟你心連心,你跟兄弟比成績是吧,我那分數手指頭都數得出來,選文科理科有區别嗎?”圖斯亓将手裡的考試袋狠狠往莊睦身上一推,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走去。
“我要去kill sniper發洩一下,不然不解我心中之氣!”
言罷還舉起了自己的胳膊,像是下一秒要振臂高呼的模樣。
莊睦看着闊步向前的身影,無奈的笑了笑。
而後轉頭看向了趙哇一,繼續問道:“那你呢?選什麼?”
現時,趙哇一正看着圖斯亓離去的背影發愣,緩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莊睦是在和自己說話。
于是聳了聳肩,語氣裡沒有多大興緻:“理科吧,無所謂。”
他的聲音很淡,甚至夾帶了些許倦怠的氣息。
趙哇一最近的狀态不是很好,臉色看起來十分慘白,眼窩處也總是彌漫着很重的淤青。
最近同他說話的時候,他好像一直在神遊。
可旁人問起來時,他也隻是以是“睡不好”為由搪塞過去。
“我好像記得你文科還比理科稍微好一點,雖然都差不多,但是怎麼選理了?”
莊睦聽到答案之後,皺了皺眉頭,脫下背包,把圖斯亓的考試袋放了進去,而後看向趙哇一,敞開背包朝他手上示意了會兒。
趙哇一擺擺手示意不用,繼續說道:“反正都差不多,我現在在的這個班分科之後是理科班,選理科能直接留在這,省的我到處搬書桌,麻煩死了。”
“你問我這個,其實也沒有什麼意義,對我來說都一樣。”
言罷趙哇一将自己手裡的考試袋往自個背包裡一扔。
未扣緊的牛皮紙袋在空中因慣性打開了一瞬,但其中資料在徹底甩出去之前,又精準地落回了書包裡。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好像也在昭告着他着實對此并不在意的心理。
“哎哎哎,這好歹是大事兒啊,你這麼随意啊。”
莊睦原本放松的惬意神情頓時有些緊繃起來。
雖說他早就習慣了趙哇一這随心所欲的性子,但聽到他親口說出這種理由後,莊睦還是忍不住被震懾到了些許。
畢竟這并不是一件小事。
且身為好朋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盡到勸說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