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不說也真是神奇,他自小與蕭墨相識,情同手足,黎書白雖同他沒有像蕭墨那般親密,但也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而偏偏他們三人取向也相同,真有一種類以群分之感。
他們誕生于的世家,各種名利争奪貫穿世世代代,那些本就具有被社會認同的、具有感情選擇權利的後代,也難免不被商業聯姻所裹挾,更何況是他們這種少數群體。
不過蕭墨與黎書白運氣好,兩家本就屬于合作夥伴關系,在衡量強制改變不可改變的天生取向與順其完成另類聯姻之間的利弊後,果斷同意了兩人的關系。
但是也因為沒有後代的緣故,蕭家還是對其提出了強制性的要求。
于是,蕭墨被迫放棄了自己前半生辛辛苦苦為夢想而奮鬥的所有成果,聽從家裡的差遣,将傳媒産業繼承了下來,也把自己的大部分股份,平分給了蕭家其他的子女。
事情才總算告一段落。
而後,由于三人之間相類似的特殊性,這兩人在一起後就沒少在他感情上打趣,折磨得柏聞晔隻想趕緊逃離。
與此同時,那兩人閑鬧之餘總總突然記挂起三人曾經一起嬉戲的童稚時光,于是各種事情都要拉着他參一份,以表示美好的友情堅不可摧。
柏聞晔對此表示,真是有病。
不過說起黎書白來,柏聞晔又記挂起了趙哇一。
他的眉頭不禁緊蹙起來,手指敲打桌面的頻率正随着思緒的深入而越來越快。
因為從各種層面上來看,這兩人真的都是一個天一個地。
生來就被寵愛席卷全身的金枝玉葉在溫室裡安然生長,而後又在未經風浪曲折的人生路上踏出了嬌生慣養的嬌氣性格。
黎書白就是這樣,受不得一點苦,就如清風稍重就能險些壓塌的柔嫩花瓣,露水得一點點細啄,陽光得被雲層遮擋才能傾瀉慢撫。
要被人捧在手裡呵護關心,受不得一點委屈,撒嬌耍潑練就成了換取更多偏愛的絕技,隻需要輕輕一歎,就會被擁進那布滿愛意的懷抱裡。
他跟着蕭墨進公司當起了經紀人的角色,卻把老闆娘的标簽挂在身上當成安全的保護傘,或許是源于他知道蕭墨舍不得他吃苦,恨不得每時每刻揣進懷裡小心翼翼地護着。
黎書白這樣的人,生來就是在愛意的海洋裡馳騁,紅日會為他升起,哪怕不小心跌進深海,魚群也會伴随着他前進,他一切想要看到的詩情畫意均會倒挂在眸子裡,享受之餘甚至還能從中品出世界奉贈的甜意。
可趙哇一呢。
柏聞晔不由地又回溯着過去的畫面,于黑暗泥濘中痛苦喘息,在支離破碎的燈光下,也要将淚水乘進那被人抛棄掉的酒瓶。
趙哇一的痛苦是不過多向他人言說的,隻有在瀕臨崩潰的邊緣,才能窺探少許。柏聞晔知曉趙哇一内心深處的驕傲,也看過那人在風中馳騁時悄然露出的痞氣,隻不過這些鮮活的東西似乎都被那具沉重的身軀壓得很低。
柏聞晔沒少看過趙哇一的直播,衆人都在打趣趙哇一的犯賤人設時,隻有柏聞晔為此是真的開心。
他骨子裡就是這般帶着點狂妄的調皮性格,隻有在屬于他的遊戲世界裡,才能将本性微微放縱。
但重新回到現實的那一秒,這人,又習慣性地将安靜與沉重的皮囊套上。
進了戰隊之後,物料拍攝與平時的生活直播也并不算少,起初觀衆總在打趣趙哇一每次打遊戲就跟被人奪舍了一樣,遊戲内外大相徑庭,即使後來看得多了,這種割裂感也适當減少了,但如此評論依舊未減多少。
但如此性格也讓他在經曆退役風波之後,被大批觀衆惡意嘲諷為“雙面人”。
“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确實線上線下差距挺大的,所以你們要是這麼罵也挺對的。”趙哇一當時面對排山倒海的網絡爆破,也隻是淡淡地這麼說。
現如今跟着趙哇一的粉絲,有部分是跟着他從電競時期走過來的,也有部分是他遊戲直播做起來後才熟悉認識他的。
人走了來來回回,但所謂的性格差異言論依舊凝固在那裡。
柏聞晔神色暗了些許,終是歎了口氣。
不同旁人說起情愛來那般坦蕩,趙哇一光是談起愛意這兩個字,都能模模糊糊地斟酌半天,讀不懂其中的含義。但是也不能怪他,他來時的路就是這樣,畢竟不曾接受過,也不曾在身上感受過。
尚且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故事裡,他連背景闆都觸不及,即沒有張揚自由的開懷笑意,也沒有觸動心弦的安眠曲。
僅是帶着他看過一片綠野,就站在樹叢之中悄然失了魂魄與悲傷,僅是告訴他會脫離渾噩泥濘,他就已經用淚沾濕了眼睛。
柏聞晔本以為歲月流年慢慢往前推進,會沖淡他的這些不幸運,但現實就是,那人剛從一道深淵裡爬起,又要陷入下一片沼澤地。
那個滿灌着鵝毛大雪的深夜,趙哇一答應他活到來年春天。
他做到了,且又走過了許多個四季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