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叫人過來啊,人家忙着呢,再說了你讓小枯看到現在這裡長這個樣子,我真怕他直接給我買套新房子。”
趙哇一想起前段時間去找步枯幫忙找房子,也是自己掰扯了許久才讓對方放下了給自己買房子的心。
嘴上說現在買房有大力度的折扣優惠,但實際上這被減免的錢到底是從哪個賬戶裡出,趙哇一心知肚明。
就算是處在暴利行業,但步枯終歸不屬于藝人的範疇,全年無休且晝夜颠倒,為了一些不得已的資金周轉還要把自己砸進去,每次同步枯見面,趙哇一總覺得對方越來越憔悴瘦弱。
按道理來說,步枯已經坐到了行業頂層的位置,必然是不會被如此壓榨式的工作量所裹挾的,可事實卻又完全相反,加上如今他個人的工作形式不容樂觀,趙哇一着實舍不得再給他添亂了。
“說的也是,你都禁他多少個号了。”
“要我說啊,你至少給人家留一個号看你直播,别老欺負人家小孩。”圖斯亓把吃完的打包盒收拾放好,從牆角的垃圾堆裡抽出了個尚且還算幹淨的塑料袋,倒了進去。
而後朝趙哇一身前的袋子仰了仰頭,示意對方将外賣盒遞過來。
“我不信小枯沒給你刷過,禁人家号的可不止我一個。”
“哎!你可别污蔑我,我可沒禁人家号,”圖斯亓雙手舉過頭頂表示抗議,“他給我刷我就去他公司抓人出來吃飯,雲野市的高奢餐廳我幾乎都帶他去過了。”
趙哇一頗為不屑地瞥了眼,對此行為并不贊同:“讓他自己省點,上次見他他忙得都快形如枯槁了,小孩兒不許亂花錢。”
“刷禮物平台要扣百分之五十,扣完百分之五十還要交稅,就算幫他單獨存都存不起來,白白浪費,小孩子不懂事你還陪着他鬧是吧。”趙哇一沒好氣地反駁到。
“哎呀,給你刷主要不是為了直播間推流嘛,也不是為了塞錢,這不能直接算,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我少那點流量,還是你少那點流量,前段時間還沒給你塞夠?”
“人家現在可是行業内的著名明星經紀人,賺的也不少,他給你花錢他開心你就收着吧,就當哄小孩了。”
圖斯亓本意想插科打诨幾句,卻難得見趙哇一黑了臉色。
緊接着,就聽見對方摻雜着嚴肅漠然的質問語氣:“你忘了他自己餓肚子把泡面讓我倆的事兒了?”
一字一句如若驚雷炸響,裹挾着那些隐沒于歲月裡的記憶一同襲來,圖斯亓頓時噤了聲。
十年前的一個暴雨天。
趙哇一和圖斯亓是在歡慶網吧遇到的步枯,那天天色陰沉,烏雲密布,整個世界如墨汁潑灑于蒼穹之上,壓抑而沉重。
耳聽的雷聲轟鳴,如萬馬奔騰,電閃雷鳴之中夾雜着的狂風怒号震耳欲聾。金光劈裂天際的殘酷聲響于雲間回蕩,好似天威之宣告。
趙哇一與圖斯亓剛到歡慶網吧的時候,雨點始降,初稀若星,但許是雷雨天氣,網吧裡人少得可憐,一望過去,隻有伶仃些許的影子。
他們照常開了窗沿邊兒的機位,即使戴着耳機,也能聽見繁密如簾的雨滴擊破塵土,無情地發出沉悶之聲。
耳機裡的槍林彈雨與窗外的天地交融共舞,在這雀喧鸠聚之中,趙哇一隐約聽見身後傳來了巨大的撞擊聲。
此時他和圖斯亓正與包圍小洋房的一支隊伍僵持不下,毒圈也已經縮小到他們方圓幾裡之内。
趙哇一“啧”了一聲,不顧此刻的四面楚歌,皺着眉就向後探去。
那是他們第一次遇到步枯。
那個時候的步枯大概是淋了很久的雨,全身濕透了暈厥在地上,高燒不止,櫻色的唇瓣已然泛出了青紫,他微微顫抖着,嘴裡念念有詞,大抵是燒到了說胡話的地步。
稚嫩孩童甚至連身子都尚未發育完全,滾燙殷紅的燃料将其白淨的皮膚都附上了一層模糊不清的薄紗。
眼看隻有六七歲的模樣,痛苦蜷縮在地上的樣子十分可憐。
兩人趕忙把這小孩抱到了醫院,而後小孩昏昏沉沉之中吊了好幾瓶藥水,才堪堪清醒過來。
趙哇一本以為他是走丢了才落得如此地步,本想報警幫步枯找家長,可誰知電話還未撥通,就被淚眼婆娑的小人攔了下來。
“我是離家出走的,求求你們不要讓我回去,求求你們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好似回家是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
倘若是旁人,或許會有所勸導,有所撫慰,可他們是命運多舛的兩條流浪狗,趙哇一看向圖斯亓時,對方隻是搖了搖頭,也沒再多說什麼。
之後,這比他們小了三四歲的小弟弟就跟個小尾巴一樣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甚至在打遊戲上都逐漸跟上了他們的步伐。
圖斯亓對此還談笑,說被步枯的奶媽保得太舒服了,恐怕以後都沒有閃避意識了。
趙哇一本是念着這小孩嘴裡的“離家出走”是玩笑話,并沒有多在意,隻當是遇到了個遊戲好友。
但看他在歡慶網吧睡了大半個月之後,趙哇一還是果斷把小孩抱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