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哇一一個人窩進臨時賓館的時候,腦袋仍在愣怔。
思緒裡被摻雜着各種混沌與疑慮,附着在腦袋裡已然形成一灘渾濁的水泥。
柏聞晔那句“你來我家住吧”一直反複徘徊在他的腦海裡,捕捉到其中任意一個字眼的瞬間,趙哇一就不禁抖了抖身體。
他其實沒有太多糾結柏聞晔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情,有可能是看到了圖斯亓發在動态的譴責,也有可能是早早就收到了警方傳遞過去的消息。
隻是,趙哇一本以為自己可以解決,承受得住。
但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如今這個樣子。
他原本的恩情尚未償還,就偶然在其中意外地偷來了青蔥歲月裡不曾得到過的歡喜,而暫時的風平浪靜過後,他不可避免地再次沾染一身淤泥。
可那個人總是在如此時候出現,然後又用自己那過分溫柔話語将失措的自己安撫至平息。
一次又一次,早就暗中形成了一道依賴的陷阱,趙哇一不得不自願踏了進去。
電話落下尾音的時候,趙哇一記得自己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婉言拒絕。
得來的并不是對方的置氣,也不是任何過激的情緒,隻是一如既往的淡言,問他今晚要住在哪裡。
想到這裡,趙哇一環顧了一下四周。
隻是一家十分簡陋的家庭賓館,因為距離他原本所在的便利店很近,所以轉身就走了進來。
床單被套都是家用式的大紅花,有些角落似乎曾經被液體侵蝕,以至于反複清洗也沒有辦法磨滅掉他們曾經留存下的痕迹。
趙哇一将手伏在上面抹了抹,雖然沒有床墊,但床單下似乎堆積了四五層棉質的被子,所以稍微用力向下擠壓的時候,還能夠得到微微的反彈力。看着如此鋪厚的床,趙哇一想起了前幾天睡的硬床闆,背脊處不由地傳來隐隐陣痛。
周圍的牆壁也大都附上了泛黃的裂痕,如樹枝盤桓伸張,往他們所預想中的白色蒼穹延伸。
趙哇一抹了抹牆壁上的灰,感覺這裡比他那破爛不堪的家裡,幹淨得多。
至少不會隻搖搖晃晃一瞬,就能看到一整片盔甲的崩塌與湮滅。
柏聞晔風塵仆仆敲開大門的時候,趙哇一正煮着沸水将房間裡的器具消毒。
白露前後雖沒有深秋那時因季節更疊而寒風侵肌,但傍晚淩冽呼嘯的風依舊能夠讓人清晰地捕捉寒意。
柏聞晔今天穿得很少,或許是剛剛從公司會議裡抽離,所以身上隻穿着一件淺薄的西裝。
所以在趙哇一看到對方那微微泛紅的鼻尖時,心裡的愧疚不禁又開始蓬勃泛濫。
“你要不要先去洗個熱水澡,我去給你買一次性的睡衣。”
趙哇一下意識地問了一嘴,說完之後才意識到,這句話對于他們如今的關系來說,暗含着一些不明不白的暧昧意味兒。
他當即就後悔了,但可惜話都說出去了,根本沒有辦法收回來。
耳朵遽然紅得滴血,盯着柏聞晔的眸子也開始有些飄散恍惚起來。
柏聞晔到是沒有什麼驚詫的表情,隻是看着對方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麻煩你了,這路上太冷了我今天沒注意。”
“借用了。”
那人說話到依舊是處變不驚的樣子,甚至感覺對方對這間屋子格外熟悉,脫下西裝就直接往衣櫃裡挂去。
趙哇一紅着臉點了點頭,繞過對方打算下樓買衣服。
這片區域雖說是靠近郊區的小城鎮,但周圍的店鋪着實不少,隻不過衣服的樣式普遍都花花綠綠的太過于鮮豔,趙哇一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件黑白灰的。
而後大概也是小心思作祟,他順手買了一件小一号的,一模一樣的同款。
他急匆匆地往回跑,盡量趕在柏聞晔洗完澡前。
但好巧不巧,大門打開的一瞬間,柏聞晔正好圍着一條浴巾,半裸着從浴室間出來。
濕漉漉搭着的發絲還在微微滲水,膚若凝脂、如雕如啄的皮膚肌理之上還依稀瞧見溫熱蒸騰的水汽氤氲。
趙哇一不禁咽了咽口水,視線落在那從黑色發絲墜落而下的剔透水珠之上。
看着那滾動着的玉珠順着蜿蜒凸起的喉結慢慢向下隕落,劃過那片肩若削成,劃過那片緊實的八塊分明,而後如玉帶環腰,纏綿于石雕勾勒出的完美曲線。
被水溫浸得泛出些許櫻紅的肌理,将那顆晶瑩落珠襯得更加流光溢彩,趙哇一仍緊追着,劃過那片腰如束素,最後延伸進那半遮半掩的白色浴巾裡。
直到最後,趙哇一意識到自己盯着的地方着實冒昧,旋即挪開了視線。
煙視媚行着将手中的睡衣遞給對方之後,面紅耳赤地一頭紮進了浴室裡。
柏聞晔看着對方這副一驚一乍的模樣,在對方徹底拉上浴室門之後,笑着搖了搖頭。
随着浴室裡稀稀落落的水滴聲響起,柏聞晔也踱步坐回了床上。
打開手機界面框的一瞬,臉上的微笑稍縱即逝。
王秘書幫他調查到的資料正密密麻麻地排布在兩人的聊天對話框裡。
他這件事也拜托了李警官再多留意一些,以公司有權負責旗下藝人安全的名義拿到了部分權限信息。
這些快遞信息追溯到源頭不僅分散在全國各地,且彼此之間都沒有任何聯系。
他們排查到了各個階段送貨的快遞員,但是詢問之後都沒有任何人與此事有所關系。
且趙哇一收到可疑快遞這件事情也在物流管理處也流傳甚廣,以至于有些膽小的孩子接送到派送單子之後,在送貨過程中也察覺到了不對,不過也不敢過多留意,隻想着趕緊解決這一爛攤子。
所以就呈現出了敲門之後立即逃跑的樣式,讓旁人誤會成了做賊心虛。
柏聞晔眯了眯眼睛,盯着那些樣本的照片,仔細琢磨着。
倏然微信頂部的信息又顯示出了新的彈框。
點進去一看,是他之前麻煩步枯的事情有了回應。
幼弟:哥,苦雨這邊一直在牢裡蹲着,也沒有探視。
幼弟:說句實話,雖然這個事情很像是他幹的,但是如果隻有他一個人那估計挺難的,加上現在他沒有人生自由。
幼弟:總之目前來說他是沒有其他動作的,或許你可以往别的方向找找。
這件事情伊始,柏聞晔隻能根據初步判斷鎖定苦雨,畢竟明顯打了官司和趙哇一有本質上的對峙的,就隻有這個人。
Ava始終讓步枯盯着苦雨,柏聞晔便也順便讓步枯幫忙多留意一些。
目前警方和他所雇傭的調查機構都沒能獲取核心線索,四處散落的信息着實讓人頭疼。
趙哇一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時候,就見柏聞晔鎖緊眉頭坐在床頭。
他沒敢直接走過去,索性坐到了床尾。
柏聞晔看着兩人之間隔着一條銀河般的距離,本就郁悶的心情更加堵塞了。
“坐那麼遠幹嘛,過來。”他想都沒想,對着趙哇一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