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看着那名字無奈地搖了搖頭,目光偏離落到遊戲界面時,又不可控地皺了皺眉頭。
因為這一切都有些太過熟悉。
不知怎麼的,腦海裡的記憶碎片在霎那間蒙上一層白霧,各種光怪陸地的色彩絲綢從神經深處纏繞綿延。
朦胧之中他似乎聽到了,耳畔傳來的,時光涯畔回蕩着的稚嫩聲音。
支離破碎的殘缺記憶在喘息中緩慢拼湊,刺耳的噪聲伴着無法捕捉的狂風暴雨愈演愈烈,在一陣天翻地覆的暈眩之後,他終于伸手捉住了某個夜晚的尾巴。
很多年前,查爾斯頓的逼仄頂樓裡,蕭墨看着滿地狼藉,無數被蹂躏折疊的白紙上用紅筆勾畫着各種數值與圖案。
不算陳舊的老式電腦上,不符合柏聞晔本人生活的遊戲界面正随着那些泛白的噪點而閃動。
“你在學打遊戲?”蕭墨撿起其中一張險些被撕碎的白紙,盯着上面的各種地圖分析與角色技能分析陷入了沉思,他的大腦有一短時間的宕機,似乎無法接受柏聞晔正苦心研究網絡遊戲這一事實。
那個時候的柏聞晔正被爺爺控制着學習各種商業行情與經濟學知識,除了雙學位課程與私人課程要共同兼顧之外,還需要經常參加各種酒會應酬結識各行大亨積累人脈。
蕭墨看着這些紅色黑色交錯的勾勾畫畫,他覺得柏聞晔好像真的被他爺爺逼瘋了。
但是柏聞晔似乎并沒有呈現出他預料中的瘋态,隻是很平靜地指了指他手上的那一份分析資料,淡淡地說:“你手上那一份是上賽季的,已經過時了,探險家這個角色現在大改了。”
“不是,你什麼時候開始玩遊戲的,我怎麼不知道。”蕭墨順着對方的指示,看了眼手上的角色信息,其中有各種奇怪的數值堆積在一起,除了牛仔角色的圖案以外,他都看不懂。
柏聞晔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隻是自顧自地開始研究身下的方案。
“不是,你說話,媽的你真被你爺爺逼瘋了?”蕭墨最見不得他這個樣子,把自己鎖在這立錐之地,除了眼前泛着的屏幕白光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暖色點綴,壓抑、沉默,周身盡然都是沉寂的黑色。
柏聞晔從被爺爺拐來美國之後就一直是如此狀态,漠然沉靜總是與人疏離。
由于家裡工作幾乎都在國内,所以蕭墨并不打算在此長居,隻是因為上學的緣故同柏聞晔呆在美國幾年,随後是必然要回國工作的。
但柏聞晔不一樣,柏氏名下的所有産業總部都在美國,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回國的道理,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從這禁锢之中脫身的機會。
就連柏聞晔過去之所以還能在雲野市自己潇灑地生活一年半,不過是因為柏氏當時處理事情沒有處理幹淨,被仇家盯上了,為了保全繼承人才出此下策。
所以明面上是給予柏聞晔撒謊的可能,而現實,則是他的一舉一動全然被掌控在父輩的監視之下。
失去自由的籠中之鳥,本以為自己找到了向往藍天的缺口,可嘗試了許久才大徹大悟自己早已被剖析殆盡,在如此情況之下,蕭墨不認為柏聞晔還能這麼正常地活着。
當然,更多的是,出于朋友的擔心與憂慮。
蕭墨歎了口氣,邁步走到柏聞晔的身旁蹲下,伸手輕拍對方肩膀時,隻覺得自己的手臂也跟着周遭的低氣壓一同下沉。
“算了,要是能不被你爺爺發現的話,你玩啥我陪你一起玩。”
大概是聽進了那人的話,柏聞晔終于願意從廢紙堆裡擡首,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而正當蕭墨以為這人會開口解釋些什麼的時候,他就聽見那人很是淡然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剛踩到我新打印的資料了。”
蕭墨時至今日也無法描述自己當時瞠目結舌的情緒,隻記得最後是自己反複找補,糾結了好些時日後認為這一切說不定是柏聞晔為以後要買下遊戲公司打基礎,才逐漸接受這一事實。
如今再仔細觀摩眼前這碩大屏幕上的遊戲畫面,配合上左上角那格外顯眼的名字,蕭墨突然之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真的是,好長情的初戀......
而後突然是想到了什麼,側身拍了拍步枯的肩膀。
“小枯,你出來,我跟你聊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本來因為抽獎全部藍光的不美麗心情在聽到“工作”的瞬間變得更加陰雲密布,步枯幾乎是瞪大着眼睛望向蕭墨,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蕭總,今天中秋,我放假。”
“而且,我約了人打遊戲的,不是,人家都等着我了,老闆你加班你好歹提前說一聲吧。”一向聽話好脾氣的步枯此刻也有些埋怨起來,原本親切喊着的“墨哥”果斷變成了十分有疏離感的“蕭總”、“老闆”。
蕭墨倏然愣住了,因為着實沒見過步枯這般模樣,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幾聲。
“你也知道我們行業,很多事情拖不得,作為經紀人就是得随時做好工作的預備,這麼多年,小枯你不可能不知道,”蕭墨忍着性子把話說得重了些,鮮少在對方面前表露出的老闆尊嚴如今到是擺出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