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均是一片凄涼寂靜,漫漫黃沙之上橫屍遍野,未曾再見新的身影。
圖斯亓甚至撿了把鐮刀放在手中把玩,以消磨掉這着實無聊的時日。
而在未見任何敵軍蛛絲馬迹的情況下,步枯卻突然拍了拍柏聞晔的肩膀,示意對方引雷。
柏聞晔雖然不解,但仍聽從步枯的号令,準時将地雷引爆。
本隻當陪弟弟瞎玩,卻意外收了兩個人頭。
“BUKU”卡西法使用地雷擊殺了“我好想睡覺”石矶
“BUKU”卡西法使用地雷擊殺了“國服第一威爾士”青雲鳥
柏聞晔對此很是震驚。
趙哇一看着系統提示音有些發笑,其實每次想到是自己提供的地雷起了作用,他内心也會有一種滿足感。
嘴角在不經意間上揚,連帶着緊握鼠标的掌心都逐漸放松起來。
尚且等這些名喚為開心的積極情緒稍稍嶄露頭角,耳畔又回蕩起了别的聲音。
他又突然想起開局前步枯發的那句“相信我”,一種不知名的情感倏然間猛地從心髒中心迸發,而後格外别扭地在身體裡持續蔓延。
這句話太像一個人的口吻了,以至于配合上步枯今晚十分異常的舉動,他很難不在心中悄悄地猜測些什麼。
即使他捕捉不到證據。
趙哇一明知這些不清不白的暧昧念想是源自于他單戀戲劇中無人吟誦的段落,可他溢滿自卑的骨子裡卻又因此溫柔而蛻變出難能可貴的自傲來。
他像一切朝陽肆意生長的向日葵那般,在漫漫長夜中尋一束光亮給予奢望,哪怕軀殼仍灌滿泥漿,他也想從這些片刻時分裡,偷藏一些能被喚為愛意的糖。
他突然奢望事情如他想象中的那樣,但即使不是也沒關系,他可以幻想,可以假裝。
趙哇一深呼了一口氣,突然開口道:“真厲害。”
不知道是對步枯說的,還是對步枯背後的人說的。
不知道是因為地雷擊殺了人,還是因為先前打出了高傷害的狙擊。
隻知道趙哇一的話在沉默的氣氛中異常突兀。
趙哇一不擅長誇人,更鮮少在隊伍裡輸出這些沒有營養的話。
但或許是由于步枯用地雷擊殺人這件事本身就十分荒誕,以至于因此事件衍生而出一系列奇怪的評判也符合常理。
用圖斯亓的話來說,就是奇怪的事情産生奇怪的話是正常的。
柏聞晔本已阖上眼睛稍作休息,卻意外地在黑暗之中将那句“真厲害”聽得更加清明。
這些字句仿佛生了軀幹,狠狠地浸入腦海裡。
臉上明明不動聲色,可柏聞晔聽到了身體裡的淺淺歎息,他緩緩睜開眼,眸裡的朦胧像是将山頂的煙霧缭繞收盡。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将指尖擱置在了鍵盤上。
本想沉下心思回複些什麼,但奈何身旁的人正洋洋得意地輸出一堆,讓他根本沒法思考。
“厲害吧我,這就是預判,精準判斷那些差點毒死的人,然後狠狠收割,我真不是收不到人頭,隻是我不想而已,你看,我要想的話這不就拿到了嘛。”步枯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甚至高興得整個人都快要從椅子上挺身跪立。
奈何身後有個時刻關注着前方兩人舉動的大魔頭,于是蕭墨又硬生生給他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厲害了。”
蕭墨揉了揉步枯的頭示意他安靜。
由于遊戲剛開始的時候,柏聞晔就拔掉了耳麥的接口,所以遊戲聲音一直是處于外放的狀态。
趙哇一的那聲感謝,柏聞晔聽得出,蕭墨也聽得出。
或許蕭墨在聽到那聲感謝的第一秒,并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但用餘光瞧見柏聞晔那算得上是十分異常的神情,他心裡便有了猜想,且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柏聞晔的那副神情,他熟悉,他很熟悉。
是歡喜,是無措,也可能更多的是一種無言的溫暖,是圍困迷宮之時,轉角便望見曠野的釋然,亦是踏破漫漫長夜承接住一束微光輕灑的動容。
蕭墨對這種情緒并不陌生,他與黎書白坎坎坷坷走過了十年,無限的遷就與寵溺已然成為了他在感情生活裡的絕對圭臬。
他已然形成了一種能夠消耗與回避自己的負面情緒而添補刻畫愛意的能力,甚至不奢望對方透過那些高築的城牆來稍微探尋掩埋在深夜裡的自己。
而這些無措,正是那人倏然在某個黃昏時刻向你傾訴了你許久未觸及到的愛意,亦或是将你抛棄已久的奢望重新拾起,再将他包裝成花束那般擁進懷裡。
正因為是難以尋來的珍寶,所以才摻着不合時宜的感激涕零,連回複的字句都字字斟酌而變得小心翼翼。
步枯并不是個鈍感力強的人,恰恰與之相反,他是個感知他人情緒特别敏感的小孩。
幾乎是在被對方打斷興奮念白的下一秒,他就察覺到了身旁人的糾結與無措。
而後便像個做錯事的小動物一般,悶聲收起了尾巴。
連看向蕭墨的眼神裡,甚至都有些愧疚與委屈。
過分乖巧的懂事性格着實很難不讓人動容,蕭墨忍俊不禁,揉着對方頭發之餘忍不住捏了捏對方的臉。
可冷靜下來之後,身為長輩所具有的洞察力,讓他不由得留了個心眼。
步枯是他與柏聞晔看着長大的弟弟,在蕭墨心裡,這個未嘗情事的小孩本就該不受這些基于情愛所誕生的情緒所影響,讀不懂、反應不過來自然也是合乎常理的。
可對方不僅讀懂了,甚至還感受到了這一點,蕭墨卻是有些預料不到。
作為監護人之一,他覺得哪天應該和柏聞晔談談步枯是否瞞着他們談了戀愛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