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哇一再次醒來時,周身已空無一人。
窗簾恰當好處地隻掀開了半邊窗,得以讓那些炙熱卻又不刺眼的暖陽微微傾瀉至他的身體上,将深宵引來的寒意徹底驅散。
掌心覆在潔白床單上時仍能感受一片溫熱,可落到心裡時卻又隻剩無限的空虛與傷悲。
柏聞晔還是離開了。
昨夜借着酒意,将那個掩于心口已久的問題抛出之後,趙哇一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是借來的勇氣終究虧負殆盡,還是他本就刻意回避着那個早所預知的答案。
隻是在記憶消磨至虛無前的最後一秒,柏聞晔卻說出了一句讓他萬分疑慮的話。
對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留了一句未盡之言給他,他說。
“既然你從來都不能愛我,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什麼意思?
趙哇一不由地皺緊了眉頭,他反複斟酌這句話所表達的含義,直至整個人的臉色都不由地扭曲。
為什麼柏聞晔說的是“不能”,且為什麼是“從來都不能”。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想要問的人早就離開了這間屋子,索性隻能他一個人暗自神傷。
然而下一秒,尚未等他的消極情緒發散開來,這股疑慮思緒就被遽然敲響的鈴聲生生截斷。
“廳”給每位博主預訂的房間号碼都是在工作群内公開的,趙哇一也沒多想,估計是圖斯亓或者莊睦一早醒了找他有什麼事,所以毫無防備地直接開了門。
甚至他都能夠精準預判出對方見到自己的第一面會說些什麼,無非是些“卡總您今天精神倍兒棒啊”或者“美好的清晨要從一杯高端人士需要的咖啡開始”。
總之是些沒有營養的開場白,不過正常的時候也會直接打招呼說“趙哇一早上好”。
“早上好呀,趙哇一。”
喲,今天還算挺正常。
趙哇一沒有擡眼看門外的人,隻顧暗自腹诽,打了個哈欠之後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有點太過陌生了。
而且憑借餘光丈量出的高度來說,這個高大的身形也絕對不可能是圖斯亓。
趙哇一猛地擡頭,緊接着,一張極為陌生的面孔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您好,請問你是?”他不禁眉頭微蹙。
“初次見面,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是柏聞晔的朋友,”蕭墨将眼角微微彎了下去,露出了個十分良善的和藹笑容,“他早上有商談會,托我來送你回家。”
趙哇一看着對方,愣了一下,本打算客氣地拒絕他,誰知那人像是早就預料到他的反應一樣,尚未等他開口,那人又補了一句:“還懇請您不要拒絕,不然柏聞晔那邊我也不好交代。”
“可是真的不用麻煩,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聽說您昨晚喝得多,估計身體還沒恢複完全,正好我也要去柏聞晔家拿資料,這是順路的事兒。”蕭墨仍是那般微笑着,雖表面上是一味謙讓的姿态,但話裡話外都透露出一種不可動搖的壓迫感。
“要不還是算了......”
趙哇一本還想執拗地繼續拒絕,卻不知這人身後什麼時候竟冒出了個熟悉的面孔。
許是蕭墨太過高大,以至于把步枯遮擋得死死的,導緻趙哇一一直沒發現對方。
“小哇你就答應吧,他不是壞人,這我老闆,我也要去你家,我們都順路。”步枯從對方身後冒了個頭,不過語氣不同于以往那麼雀躍,倒像是生了病似的,有些蔫吧。
仔細看也能瞧着,他此刻正緊攥蕭墨的衣角作為平衡支撐,整個人搖搖晃晃的。
“你怎麼了?”
趙哇一瞬間就捕捉到了對方的虛弱狀态,甚至沒來得及思考到底要不要同意,注意力就已經轉移到了步枯的身上。
“沒事兒......”步枯有氣無力地回着,興緻也不高。
蕭墨看着身側人的樣子,目光輕輕瞥了一眼趙哇一之後,終是歎了一口氣。
他沒說些什麼,刹那間,直接單手把步枯整個人一起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着實給趙哇一吓了一跳。
而步枯,大概是真的太虛弱了,就這樣跟個麻袋一樣挂着,十分順從地趴在對方肩膀上,沒做出什麼反應。
“走吧。”這下,蕭墨已經轉身往走廊盡頭踏過去了,隻留了句無法忤逆的信号。
趙哇一愣了兩秒,意識到這是沒有拒絕的餘地了,便也跟了上去。
“齊濛那件事你先不要跟小哇說,他現在已經夠累了,後續我再看看怎麼辦。”見趙哇一距離自己有一段距離,步枯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同蕭墨耳語。
“還有,你把齊濛抓走做什麼了,你有解決這事情的頭緒?”
因為扛着的姿勢,蕭墨看不見步枯的臉,但對方這氣若遊絲的語氣着實讓人惱火,他沒好氣地拍了一巴掌步枯的屁股。
果不其然,有些人連尖叫都是啞的。
“你先給你自己管好你再去管别人。”彼時,蕭墨一反剛才在趙哇一面前透露出的溫良姿态,臉色陰沉得可怕。
若不是背對着的姿勢看不清對方神情,步枯恐怕在看到蕭墨眸中那抹狠厲的瞬間,怕是又要哭。
步枯被打老實了,這下是不出聲了。
“齊濛那邊我把能拿到的證據套話套出來,你有把柄作為威脅,他估計以後也不敢怎麼樣。”
蕭墨轉頭看了眼趙哇一,确定這個距離對方聽不到之後,繼續補充,“後續怎麼引導輿論,你必須在我眼底下做,你要是再出現這種自讨苦吃的行為,我不介意你直接死在我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