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心泣血換不來半點平靜,纏綿不休的悔恨于心底如樹根那般盤虬卧龍,趙哇一強撐着想要支起自己的身體,卻在挪離手臂的瞬間,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冰冷瓷磚似乎也在喊着疼,一聲悶響似乎沿着來時的路徑追溯回了過去,重新落回他瀕死的那片伶仃雪地裡。
溘然,門外響起了劇烈的敲門聲,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張姨此刻正焦急萬分地問他出了什麼事情。
趙哇一看着自己那已經發黑的膝蓋,将痛又咽回腹裡,他朝着房門的方向,張口喊了好幾聲都發不出聲音。
于是乎,他猛地揪了一把自己的腰腹,讓這種應激性的刺痛将那些堵塞住的聲響重新蔓至舌尖,“嘶”了一聲的最後,啞着嗓子回了句沒事。
“那行,趙先生我先下去了,您要是有什麼事情随時喊我。”
“柏先生是特地囑咐過我們要看好您的,如果您出事了,先生怪罪下來,我們很麻煩的。”隔着一扇門,張姨的聲音終究是有些朦胧不清晰,可不知為何,對方的話語仿若被剖析得一幹二淨,傳到耳畔時,又是一陣耳鳴。
趙哇一苦笑了一聲,攙扶着桌面的邊緣站了起來,重新坐回轉椅時也回了對方一句我知道。
如今,他知道不能給張姨添麻煩,更知道柏聞晔有多關心自己。
這次,待情緒稍微平息,趙哇一才有勇氣繼續看下去。
其實在轉換賬号之後沒多久,message就因為信息洩露這一安全隐患,而進行了新的一輪改革,原本的精确定位變成了地區,社交部分也不再顯示具體的登錄時間以及是否在線,而是徹底将軟件的重點落回遊戲流通上。
其實說到底,message關于社交的部分也僅是用于玩家之間索要與贈送遊戲。
圖斯亓當時是有問過趙哇一要不要重新換回原本的賬号,但是鑒于遊戲的費用已經花出去了,趙哇一還是果斷拒絕了。
順其自然就不用再多費力氣,是那個時候的趙哇一始終秉持的思想。
隻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我想着,或許你不願意再同我說話,所以我找朋友要了個新的賬号去看你的直播,這樣你就不會知道那是我了,抱歉,請給我一個默默看着你的機會吧。
——訓練的日子你辛苦了,趙哇一,我相信你能完成你的夢想,一定。
——我不知道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回國,不過我還有點慶幸,因為如果我現在回國,你一定也是不想見我的。
“想見你啊,我想見你的......”趙哇一趴在桌子上,盯着那些話語,默默地回應着。
彼時的他與過去的柏聞晔重疊在一起,柏聞晔吐出的字句沒有回應,趙哇一隔着時空的回應也傳不進對方的耳朵裡。
這何不是一種默契。明明在擦肩而過的故事線裡,卻承擔着一樣的苦楚。
即便對方聽不到,可趙哇一還是将語調擡高了些,“我想見你的,柏聞晔。”
“我想見你,一直都想......”
——能上聯賽了趙哇一,太好了,太好了,我很高興,真的。
——我試着學kill sniper,你的世界,我希望我也能了解一些,或許談論你的興趣時,你能分一些心思給我。
——你還在聽我說話麼,我朋友打趣我說,你可能早就因為厭煩把這個号丢掉了,我猜也是這樣,但是,萬一呢,萬一你在看着呢。
——可是我又擔心,你是真的厭惡,所以我又希望你早就把這個号丢掉了,這樣,我的喜歡就不會是惡心的,抱歉,我好像總是這麼自相矛盾。
——恭喜冠軍,好厲害啊趙哇一,你特别耀眼,一直都是。
——太耀眼了。
往後,柏聞晔陸陸續續發了些自己玩kill sniper的戰績,一些對站位布局和英雄技能的感悟,有些分析甚至精确到了秒數,一看就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再後來,時間來到了他與李佳怡鬧绯聞的那段日子。
不同于以往的對話,至此,柏聞晔不再每日每日更新自己的生活,隻是隔了兩三天,又會彈出一句,像是掙紮的話。
磕磕絆絆的,都不像他了。
——我早該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抱歉。
——我應該祝你幸福的,趙哇一,我應該祝你幸福的,你快樂我應該,就會快樂的。
——我該怎麼放下你,“喜歡”這個東西,好沉重。
——我還是愛你,怎麼辦,我還是愛你,對不起。
——我試着,我努力試試,放下,我,我離開,我逼迫我自己離開,我不打擾你了,對不起,我總是這樣言而無信,但是這次,我控制,我發完這句話我就會把massage删除的,對不起。
趙哇一看了眼最後一句的時間,心髒緊了一下。
他記得那個日子,那天個大晴天,而悶熱水汽附着在皮膚上時,留下了李佳怡的名字。
最後的最後,在這已徹底失去音訊的空白窗口,趙哇一學着柏聞晔過去的樣子,敲下了一句,“柏聞晔,你在哪裡,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