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遠比滬灣區要冷。

京城地勢靠北，水分稀少，幹冷幹冷的，幾乎能把白瓷般的皮膚凍裂。

剛一走出機場，楊虞就不得不把圍巾往上拉了拉。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早就準備好了。

見到兩個人出來，車門立刻打開，下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人。

那人剛一下車，就被凍得一個哆嗦，聲音都打顫：“任、任總。”

任雲卿被北風吹得直眯眼，沖着車擡下巴：“上車說。”

接着摟着楊虞鑽進車廂後座。

車内開得極大的暖氣立刻擁了過來，烘得人眉間沁蜜。

不等楊虞自己動手，圍巾就被任雲卿摘了下來。

“......我自己可以。”

任雲卿看都沒看他，隻是低頭慢條斯理地把圍巾疊得四四方方：“我樂意。”

坐在前面開車的秘書目不斜視，語氣恭敬：“任總，東西放車門收納裡了。”

楊虞好奇地朝車門側的抽屜看去，看到一個暗紅色的紙袋。

“房子都收拾好了吧？”任雲卿把紙袋拿了出來。

秘書點頭：“當然，可以随時入住。”

“嗯，”任雲卿從紙袋裡拿出來一個絲絨盒子，把玩了一下，“有心了。”

他隻是吩咐這是送人的東西，沒想到秘書真的給包裝成了個精緻的禮物。

秘書謙虛地笑了笑。

楊虞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十分困惑。

但覺得和自己沒什麼關系，所以也默不作聲。

“喏。”

紅色的絲絨盒子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後遞送到了他的眼前。

以為自己置身事外的楊虞：“......”

任雲卿見他不動，又把盒子往前遞了一點：“給你的。”

楊虞不太想接，任雲卿給他的夠多了：“我......”

“給你你就拿着。”任雲卿不等他想好怎麼委婉地拒絕，就把盒子硬塞進了他手裡。

楊虞被迫接住：“......謝謝。”

他拿着小巧的絨布盒子，隻覺得十分燙手。

“不打開看看？”任雲卿那尾音上挑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楊虞還在被任雲卿收購了自己公司這件事砸得暈頭轉向，對于這種酷似命令的建議，他暈乎乎地便照做。

這個絲絨盒子像是那種裝首飾的包裝盒，打開一個金色的環紐，翻蓋掀開。

楊虞料想會是金銀珠寶或者水晶玉石，但看到裡面的東西還是微微一愣。

一把鑰匙。

鑰匙下面壓着一張折疊的紙。

他慢吞吞地将紙抽出，就着窗外流動的路燈，看清那是一個房産的地址。

細緻到門牌号。

任雲卿笑眯眯地看着他，正要邀功。

楊虞卻“啪”地一聲扣上了絲絨盒子，拿過那個原本裝着這個盒子的紙袋，将盒子放進去，紙袋封口被向下折疊，然後被極輕但強勢地放到了任雲卿搭着毛巾的腿上。

“我不能要。”

任雲卿當他債主這件事已經足夠荒謬了，現在還給他送富人區的房子？

他原本的就早已還不清，如今再收下，還得欠多少？

“那你住哪兒？”任雲卿盯了被放回自己手邊的紙袋一瞬，耐心地問道。

“公司......宿舍。”楊虞一時間覺得講出‘公司’二字都十分燙嘴。

任雲卿笑了一聲，極輕，意味不明，似是嘲諷又似是撩撥，橫豎都令楊虞臉頰發燙。

“已經讓人把你東西搬出去了，宿舍讓給别人住了。”

聽了這話，楊虞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看向任雲卿：“......至少，至少和我說一聲吧？”

任雲卿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不要這房子也行，去我家。我在京城也有幾處房産，你想住哪兒，可以挑一下。”

然後他深沉的目光移向後視鏡：“王秘書，等會兒把我房産的信息發到這位楊先生的郵箱裡。”

這一發不可收拾的走向讓楊虞開始頭疼：“等一下，不用麻煩了，我不去你家......已經很麻煩你了。”

任雲卿不太滿意地看他一眼：“我發現你現在對我很客氣啊。”

楊虞抿緊了嘴唇。

手指絞在了一起。

靠着出賣自己換取錢财或前程的事他基本上不會去做，不然這些年也不至于混得這麼狼狽。

拒絕那種權色交易，是他尊重自己的身體。

哪怕是希望更好地生存，至少需要一個良心的安定。

可是任雲卿若是非要對他好，這就不是自愛不自愛的事了。

他受不起，也還不起。

“住我家，或者住你新家，你選吧。”任雲卿把絨布盒子從紙袋裡拿了出來，打開，推向楊虞。

“你知道我不喜歡别人替我做選擇。”楊虞緊緊絞着自己的手指，很小聲，語速很快。

任雲卿聽了這話，怔了片刻。

“......我的意思是，你想要什麼？你需要什麼，我能還給你什麼？”楊虞忐忑地舔了舔嘴唇，目光盯着一處，似是呆闆地避開旁邊人的注視。

任雲卿意識到了什麼，眉頭一點點蹙了起來：“我說了我不......”

“不可能的。”楊虞下意識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