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套近乎,或者盤問、查崗。
為什麼這個楊虞似乎對他這個秘書身份一點興趣也沒有?哦,好像對任雲卿也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幹什麼收下任總給的好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
王秘書不是沒看到任雲卿堪稱殷切的态度,但是他并不相信這種殷切有幾分是出于真心而非算計。當然,能讓任總舍得費心算計,這位楊先生還是有些特别的。
可是楊先生是怎麼想的呢?
他是真不懂,還是在裝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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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一會兒,在楊虞平淡的注視裡,王秘書滿腹囫囵地告辭了。
楊虞送他到門口。
“請留步吧,楊先生,請留步。”王秘書很費勁地彎着腰提上鞋子,提鞋的時候還不忘仰着臉和楊虞客套,重心不穩,單腿跳了跳。
刻意逢源導緻的滑稽。
不過對他來說,比起承受不殷勤可能導緻的諸多不良後果,他更願意承擔這種滑稽。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靠着體面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
楊虞默不作聲,顔色不深的眼珠注視着這個人,在心裡想着。
或者說生存的道路上少有體面。
生存是動物的議題,而體面是人造的詞語。
但他緩慢伸出手,想要扶一把這個看着歲數并不小的男人。
很多時候,體面來自于人與人的相互成全。
楊虞又想。
“王經理?”
一道朗潤的男聲打攪了楊虞飄忽的思緒。
順着聲音望去,一張輪廓分明的漂亮臉蛋乍映眼底。
是淩晨那個說住在他對門的男孩。
大紅色的圍巾襯得他整個人十分明亮。
“啊呀,小陸!”
彎着腰的王秘書很吃驚地看向男孩,單腳跳了跳,終于提上了鞋,立馬站直了身體,“呼哧”,很大聲地喘了一口氣。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對着那男孩牽起嘴角:“現在是王秘書了。”
那男孩沒笑,或者說沒什麼表情,隻是很誇張地點了一下頭,就像一開始朝着楊虞點頭那樣,下巴幾乎紮到脖子,卷發随着他的動作一翹一翹的:“哦。”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恭喜。”
王秘書連忙擺手:“這又不是升職,談什麼恭喜不恭喜的。”
楊虞靜靜看着那個模樣很打眼的男孩。
原來他們都認識啊。
“楊先生,這是小陸,我之前帶過的實習生,沒想到你們住對門啊,看來咱們很有緣份。”王秘書說了兩句,就娴熟地拉起楊虞來做介紹。
男孩的眼珠轉向楊虞:“陸尋光。”
“你好,我叫楊虞。”楊虞也沖他點了下頭。肚子裡的思緒藏得緊實。
“楊先生是大明星呢,哈哈!小陸你要是追星什麼的,這可是近水樓台了。”王秘書見縫插針地恭維。
陸尋光多看了楊虞一眼,點頭:“看得出來。”
又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很帥。”
王秘書哈哈大笑:“你小子,當初見着任總也是這麼說的。”
楊虞定定看着他。
克制不住去想,聽起來,這個漂亮男孩和任雲卿是舊識,他們兩個人住對門,任雲卿的随身秘書看起來和他也很熟。
那他們是什麼關系呢?他們一起做過什麼呢?
任雲卿把這套房子給自己,又是想的什麼呢?
對于王秘書的話,陸尋光隻是聳了下肩膀。
楊虞嘗試着割裂出來一個客觀的自我,摳掉那些容易遮蔽視線的沖動情感,以一個旁觀者的眼光來看待眼前。
也許這個小陸和任雲卿隻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呢。
畢竟,他和王秘書的對話沒什麼不尋常的。
“行了,着急回家吧?我也要走了,得回去上班呢,不打擾了啊,回家吧,小陸。”
看到陸尋光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王秘書最後偷着打量了楊虞一番,就準備告辭了。
楊虞從陸尋光亮眼的紅圍巾上移開目光,對着王秘書,嗓音淡淡:“辛苦了。”
然後向後退回房間,準備關門。
“那個,”陸尋光單手扯松了圍巾,“你和任總,是一般朋友嗎?”
楊虞呼吸停頓了一下,不得不再次看向那男孩:“可能算是吧。”
“哦,我還以為是不一般的朋友,不然他不會把房子給你。”陸尋光仍舊是沒有什麼表情,翻着薄薄眼皮,直直看着人。
“呀,小陸,這你都知道,你和任總還有什麼我不清楚的私交呀?”王秘書還沒走兩步,勤快的腿腳就被陸尋光的話拉了回來。
目光也就黏在了楊虞臉上。
隻可惜楊虞神色太淡,讓人品不出什麼滋味。
“啊,沒有。”陸尋光否認了,但沒有解釋。
“啧,好你個小陸,淨愛賣關子。”王秘書拍了一下陸尋光的肩膀。
換來這男孩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臉不笑眼,看起來極敷衍。接着他就要開門回家了,也沒有多說再見。
“所以你們呢,是不一般的朋友?”楊虞突然開口。
陸尋光身形一頓,側着臉朝着楊虞轉了一些,停了半晌,才出聲:“啊。”
然後鑽進了房間,聲音不大地撞上了門。
“咔嚓”一聲,走廊裡隻剩楊虞和王秘書兩個人。
王秘書屏着呼吸看了楊虞一眼,被這人一堵牆一樣平白的表情撞得眼冒金星,于是幹笑道:“哈哈,别聽孩子瞎說,您要是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
楊虞點了下頭:“嗯。”
接着,兩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片刻。
楊虞微微蹙眉:“怎麼了?”
王秘書磕巴了一下:“那個,您真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沒有。”
楊虞看着這個王秘書一副滿肚子八卦要講的樣子,覺得一切索然無味。
“我回去了,您去上班吧。”
語畢,不等對方回話,楊虞便轉身回屋,輕輕關上了門。
門關上的聲音極輕,幾乎微不可查。
但是王秘書還是覺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