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怎麼面對呢?
杜海深思着。
隻有神廟這條信息不夠确切,對神廟了解的……杜海隻能想起齊檢了。這位遣鄰随使從鄰國回來後,腿好了後,因為唐昭要“當他爹”給他加冠禮心生不滿所以瞎蹦哒,惹得唐昭心煩,丢了一個代理職位給他,暫時擔任了整理神廟信息以及登記管理虔徒的工作。
虔徒聽起來很前途,實則不然。和信徒不同,信徒隻是有個信仰,愛信仰幾個信仰幾個,也不會全身心去信仰,平日裡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虔徒一輩子隻能供奉一位神明,供奉什麼神明就得守什麼神明的規矩,一輩子幾乎都要消耗在神廟裡。
其中踏踏實實的大安老百姓無非圖好日子,好收成好孩子好身體,信奉的就是掌管天氣、四季、豐收的年神穗妩,掌管姻緣、後代、團圓的月神好女,以及掌管家畜、災難、疾病的藥神永嫖。
據說都是好說話的仁慈的神。
又有俗話說,“文拜善,武拜惡,不如自勤。”這裡善惡不是指傳統意義上的人的品行,說的是比較特殊的,意思是文人書生拜掌管書籍、知識、智慧的老翁神善能,武人軍将拜掌管兵器、糧馬、軍陣的無畏神斬惡,都不如自己勤學苦練,不要把心思放在那些虛無缥缈的神仙上。
有些職業也有專門供奉的神,富貴世家則比較喜歡金錢權利地位,拜上上神如意。
大安其實不怎麼興這種神明信仰,隻知道天神,大部分神明還是大容傳過來的,漸漸火熱起來,但肯定在中央管控下。
不過既然是京都周圍,自然比較熱門的神廟都是有的,王家的馬車去了哪一座神廟呢?
說實話,熱門的杜海都想通通排除,因為原本說要回家的馬車拐進人來人往的廟裡實在是太顯眼了。
要麼是私廟,沒有官方登記在冊,百姓們不知道,要麼是不拜什麼熱門的神,但既然拜冷門的神,就很難靠貢品香火存續下去了。
下了朝,杜海就言笑晏晏拉住了齊檢。
他少時結識的好兄弟不多,齊檢算一個,又因為當初齊檢去了鄰國大容做随使,避開了敏感的唐輝三年。
不過現在敏感的成了杜海,他也不太好經常明目張膽主動去找齊檢。
“還你的。”杜海隻是道,把一本書塞進了齊檢懷裡。
齊檢以為是上次杜海去他家拿大容特産時順走的講大容神明的本子,看都沒看,有些驚奇地問道:“看完了?”
“挺好看的,你也回去看看,看完我們讨論讨論。”杜海笑着拍了拍齊檢的肩膀,離開了。
齊檢的有些同僚就圍過來問問,齊檢撓了撓頭,如實說了是上次杜海借走的講大容神明的畫本子。
等他工作時百無聊賴一看,才發現不對,是杜海有求于他,哭笑不得,不得不又打開了記錄冊,仔細對照研究起來。
他倒是不怕得罪人,這畢竟隻能算是他的兼職,不過他在職期間有什麼纰漏肯定還是會找他,不能大意。
想着,齊檢就名正言順招呼了自己玩得好的同僚,一起出去探廟。意思就是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什麼違規建造未登記在冊的神廟,或者去正規廟裡看看經營如何,有沒有裝成虔徒混飯吃的信徒歹徒。
當然這探廟還有另外一個隐含的意思,出城借着工作去玩樂。
齊檢可不是去玩樂的,他素來認真。但他畢竟年輕,上司總有些刻闆印象,小年輕坐不住,愛玩嘛,大手一批準他去了。
往深林裡探有時會遇見野獸,所以刀劍槍弓諸如此類的裝備是要帶齊的。
上司不可能一直準他連着幾天都去探廟,事不過三,三天内他必須掃完京都周圍一片林子和矮山。
齊檢善騎射,可偏偏不想去兵營裡抛頭顱灑熱血,隻想去大容看看風土人情,選拔過關了那便去了,也讓他老爹安心。
可他的同僚就不是了,馬也是别人喂養的不熟的,刀劍也是帶着擺擺樣子的,哪像齊檢,親自喂兩匹馬,陪馬溜達玩樂,每日保養自己的長槍和弓箭。
所以齊檢風一樣“嗖”得竄出去,他們在後頭叫苦不堪得直罵爹得跟着。他們還真以為齊檢轉性了來着,不成想原來沒有。
杜海則回去等池灏的消息了,他有些無聊。這一本書他寫了半個月,居然才半個月,而且馬上就是谷雨了。杜海算了算日子,若是池灏拖幾天,他的回複杜海怕是素衣講學前等不到了。
正想着,東方言就敲了敲門招呼杜海出去,原來是宮裡的欽福來宣旨了。
“奉天承運,昭皇诏曰,點墨司成冊官杜海親筆仁書,走訪大衆,受益良多,實有仁風,即日起前往群書苑淺談,準備素衣講學。欽此——”
杜海接下了。
有仁風個屁,他都要人來瘋了。
“福爺,這……我仁書還未編寫完……”
“聖上說了,仁書乃大事,不急于一時。海公子安心準備準備去群書苑吧。”
“诶好好,謝謝爺。”
杜海應下了,恭敬地将人送到門口,回身看見了湊熱鬧的東方言。
怎麼不是你去!怎麼又是我去!他心有怨言,但面上還是妥帖得挂着笑,“這群書苑,我還沒去過呢。”
東方言可是在裡面擔任過一段時間的講師。
“哈哈哈,學院而已,海先生。”東方言揚着調子調侃杜海,“今天我做東,給你慶祝慶祝。”
二人說說笑笑,一道酸腐的味道悠悠然飄過來,東方言眉微皺,打開随身帶的扇子扇了扇風,往味道源頭看去,一個不修邊幅堪稱糟糕的人帶着鬼似的幽怨站在一邊。
“海兄……”這鬼的眼睛卻亮亮的,“這賬本确實有問題!我又查了,雖然他結尾總結的南糧西糧都是對的數目,但是當初我查了前面運送的數目發現對不上才查出南糧西送,西糧明顯多了。但是這其中有虛假數額,比如神廟捐糧或者富商借貸,隐形得維持了一個平衡叫人看不出來,這就是一個誤區了……”
張善才叭叭叭講了一堆,杜海聽得雲裡霧裡,東方言冷嘲一聲打斷了他,“一本假賬本,有什麼好查成這樣的。”
張善才當他不存在,不搭理他,隻是眼巴巴看向杜海。
杜海心裡腹诽,東方言那一張嘴不應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嗎,怎麼夾槍帶炮的。
東方言肯定了解張善才的性子啊,有才能卻被當爹的按頭做草包,好不容易出頭了肯定期望被認可被誇贊。可他偏偏一張嘴就是冷嘲,他們的冷戰遊戲還沒結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