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趕緊住進去,然後過來找我,我等你啊。”
松然聽大小姐這般說,放松的身形不自覺又緊繃起來。大小姐她這般着急麼……
海林着急把人安置好,出聲說:“那松然你就随我來吧。”
也沒注意到松然緊不緊張的問題,他倒也覺得這人需要好好洗漱一番了。已經決定要留下來貼身伺候大小姐了,還成日的這麼樣髒兮兮的在他們竹馬院晃來晃去的算什麼樣子?
……
幹淨寬敞的房舍,富麗堂皇的裝潢擺設,畢竟是大小姐竹馬院的屋舍,還是正廂房主屋的隔壁,這樣的屋子給普通的下人甚至管事的岚霧住都是高看了他們。
顯然海林也是這般想的,就連他從小随着大小姐長大的都隻是住在竹馬院的東廂房。哼,海林不生氣,都是這個小奴隸的錯,哼。
松然怔怔坐在桌旁,看着海林指揮着小侍和丫鬟們進進出出的添置被褥茶具,擦洗桌台窗門,一時心裡亂糟糟的,竟也顧不得海林那不滿的眼神了,否則依照他的性子還是要出言寬慰幾句的。
看着眼前陳設,松然毫無心思在上面。已經恍若隔世的昔日丞相府中的富貴,深深烙印的教坊司内的刑具……沉浮落差,他難以否認心中那尚未來得及安定的惶惶之感。
他隻稍稍一閉眼,丞相府之慘象、教坊司之猙獰就還猶在眼前。
“喂,你頭暈?”耳邊傳來有人的問詢。
松然睜開眼,是海林探頭來詢。海林雖嘟囔着嘴,但看着這小奴隸似是不适的閉眼皺眉時還是湊過來詢問。大小姐這麼喜歡這個人,可不能讓他死了。
海林毫無所覺,自己探頭探腦的模樣與大小姐舉止有兩分相似。
大小姐……
松然像是飄在半空的風筝忽的一下被收緊了線,腳踏實地的回到了人間。
他和善一笑,“不曾頭暈,多謝海掌事關心。”
海林被他這聲“海掌事”喊得一愣,随即一擺手,“嗨呀什麼掌事呀!咱們府裡面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職位稱呼,我們隻有兩個管家姑姑,都跟在家住身邊。另外你叫我名字就好啦。你叫我海林就好。”
“當然了,像是岚霧姑姑和其他跟在家主身邊的人在稱呼上是要注意一些,但你也不用太多擔心,跟着我稱呼就是了,咱們房府下人之間怎麼稱呼也不甚要緊,要緊的是對主子要恭敬就是了。”海林說到此處,瞥了眼松然,“看你對我這麼客氣,也不計較前日我打了你,哥哥我就叮囑你幾句也别嫌我啰嗦。”
松然垂眸回道:“不敢,哥哥請說。”
海林看着打掃的人弄得差不多了,也不去看着,随小侍丫鬟自己忙活去,他跟着在桌旁坐下,說:“你就是個毫無地位的從教坊司贖出來的死奴兒,話說難聽的,你就是被随意打殺死了,傳出去人家也隻會說我們房家替聖上打殺了個本就該死的罪人。按尋常地位來說,你确實是最低賤的那等人,對誰都得恭恭敬敬的,但你也算是走了大運了,進了咱們房家。”
海林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松然,松然雙手接過,等海林喝後他再跟着嘗了一口。
“咱們房家你就不必這麼小心翼翼了,”海林安慰他道,“我雖不知道你為什麼進了教坊司,以前是做什麼的,但我看來你也不是個壞的,正巧大小姐喜歡你,今後你就跟着我一起安心伺候大小姐就行了。咱們房家除了家主最大就是兩位小姐了,家主的幾位夫郎都是妾室那也得排在小姐後面,咱們倆身為大小姐的貼身小侍,對外面可不能怯怯弱弱的給咱們大小姐丢臉!”
海林觀察這松然弱不禁風的,不像是尋常人家的男兒從小做活兒伺候人的有勁兒有眼色。心下便猜測他以前恐怕是被養在大宅子裡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公子哥兒,又不由得有些可憐他,嘴上不由自主的就多絮叨兩句。
“咱們家主生意越做越大,前兒日子我悄悄聽聞咱們家主已經被欽定為皇商了!被當今聖上親封為商會會長呢,還要賜給咱們府上一塊匾,叫什麼來着……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海林握住松然的手,鄭重交代,“你以後得記着,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今後你就是皇商會長房府大小姐的貼身小侍奴。你得為大小姐生,為大小姐死,腦袋裡少去想些有的沒的,身為小奴,就做小奴該做的事,就隻想着大小姐就行了。”
海林說完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松然額角被頭發遮掩住的刺面,那是罪奴特有的印記,一個“囚”字。家主的吩咐,他自當來敲打一下這個松然。
“你隻記得,你是一介小奴。大小姐的小奴。”
松然察覺到他的目光,頭垂得更低,應聲答:“小奴明白。”
海林自小長在房府,三代都伺候房家,是地地道道的家生子,年紀雖小算不得閱曆豐富,但這為人奴仆的經驗是很豐富了,面對着松然這懵懂的模樣,他脫口就将娘親爹爹從小灌輸給他的話說了出來。
說完他挺起胸脯,看着松然若有所思大有裨益的模樣感覺很是滿意。
果然!
他就知道娘親說的對,他果然很有當總管的潛力!嘿!
等今後大小姐成親了娶了夫郎,他海林就要當大小姐身邊的大總管!誰說隻有女子堪當大任了?他海林可不一樣,放眼整個房府乃至京城,有幾個小侍像他一般可塑之才的?
……
房無猜看着眼前的燭花有些恍神,直到指尖伸過去被火舌燙了一口才驚覺抽手——“呼燙燙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