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青陽縣,一路沿官道南行,同行的百姓越來越少,陸續留在了不同村子裡。待到第二天下午,隊伍裡隻剩杜槿這一行人了。
那差役趕路疲憊,十分不滿,“你們幾個也是拎不清,怎麼就非要去那鳥不拉屎的村子。”
趙方平賠笑,“辛苦官爺帶我們跑這一趟了,那村子果真如此貧窮?”又拿了個炊餅給他。
差役咬了口炊餅,見着肉了,略給了個好臉色,便屈尊開口給衆人介紹。
“青山村就在那羁縻山脈腳下,以前倒也曾富過。”
“村子背後有座大青山,一百年前,山裡頭發現了什麼白玉石礦,朝廷派了不少工匠進山,調了兵卒駐守。”
“那些工匠兵士的家人就在山腳下住着,又有不少百姓來做些吃食縫補的生意。時間長了,便有了這青山村。”
趙方平追問:“那後來怎麼又成窮村了?”
那衙役清了清嗓子,“石礦沒了呗,開采了七八十年,再也挖不出石料,工匠、兵士們都搬走了。”
“如今村子裡将将二十戶,都是當年留下的人家,除了種地也沒什麼營生。”
“穿過前面那小青谷,就到青山村了。”
衆人沿着蜿蜒小徑深入小青谷,腳下微微泥濘,谷中随處可見參天巨樹。叢林掩映間,花木相扶,幽深靜谧。
待從谷中出來,面前豁然開朗。
群山環抱之下,一棟棟古樸陳舊的黃泥瓦房依山而建,層疊錯落。潺潺溪水自村後山谷蜿蜒而出,幾座斑駁石橋架于山澗之上。雨後山坳青綠如洗,層層梯田隐于雲霧間,伴着鳥啼蟲鳴仿佛山中仙境。
村口兩棵古樟樹下,三五老人正搖着蒲扇閑談。
“這是哪位官爺?”一老婦見來了外人,眯着渾濁的眼睛詢問。
“莫老頭兒呢,讓他來見我!”差役不耐煩。
不多時小跑着來了個幹巴瘦小的老漢,彎腰道:“龍爺!辛苦您趕這麼遠路,可是夏稅出了啥差錯?”
那差役粗聲将流民落戶之事講明,轉身就走,走前再三強調,“這四戶人家,你須得仔細安排。”莫老頭自然連連應下。
“諸位,我是青山村裡正,姓莫,以後都是同村人了。”那老頭介紹,“村裡人家不多,好些房屋都荒廢了,你們自己選空屋住下便是。”
衆人又一一與裡正見禮,雙方好一番寒暄。
“敢問莫裡正,咱們這新落戶的人家,耕田要作何分配?”趙方平最關心的便是土地。
莫裡正指着西邊梯田,“村外梯田都有主,你們得另去山上開荒,可順着地頭往村口小青谷那邊走。”說着又搖頭:“如今已是夏末,你們可得抓緊時間,莫誤了後面晚稻插秧。”
趙方平忙感謝,“多謝裡正指點。不瞞您說,我們從北方遷來,也不知這黎州作物是什麼習性,還得多向您請教。”
莫裡正擺手,“你們先安頓下來,過幾日可來我家細說。”指着村中石拱橋,“過了橋,左手邊院子最大的那間便是我家。”
待裡正離開,衆人面面相觑。
孟北不敢相信,“村裡空屋随我們選?”
“可不,咱們趕緊挑個大的!”
“還是挑個離溪水近的,用水方便。”
杜槿滿心歡喜,沒想到這十裡八方出了名的破落村,竟是個隐于山野深處的幽靜古村,與想象中大不相同。
走近才發現,有村民居住的屋子還算齊整,但其餘空屋已破敗不堪。屋頂陷落,院牆倒塌,泥磚碎瓦灑落一地,滿院蕭條。
趙家人口多,趙家奶奶又腿腳不便,趙方平就選了村西臨水的一棟,地勢較低,出行方便。狹長大院子裡一排五間瓦房,屋側還有棵頗具年齡的柿子樹。
姚康、孟北也都尋到合意的房子落腳。
杜槿緩步走在石闆小路上,嘴角微微上翹,“陸哥,可有中意的?”
商陸搖頭,“你定就是。”
“還是想找個僻靜些的,但要靠近水源。院子最好大些,屋子也越多越好,以後曬藥存儲方便。”杜槿盤算着,心中滿是憧憬。
閑談間,兩人已穿過村落,來到村子的最高處。這裡地勢高,視野開闊,山坡上是一片繁茂翠綠的幽靜竹林,山風過境,竹葉飒飒有聲,溫柔夕陽斑駁灑于一間破敗瓦屋上。
推開腐朽的竹籬,小院四四方方十分寬敞。院内三間瓦房泥牆倒塌,蟲蛀腐爛的梁木倒伏在地,一片狼藉,滿院子的雜草野花倒是長得茁壯。
“要不就這裡吧!”杜槿一眼相中這竹林小院。
商陸對住哪裡毫不在意,見杜槿定了,将騾車趕進院子卸下行李。
“竈房屋頂還算完整,先在這歇息,這幾日我盡快把院牆和屋頂修好。”商□□處檢查房屋情況。
杜槿點頭,“院子外面還有不少空地,可以拾掇下弄個菜園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