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仿佛是趙林林的聲音,杜槿忙起身去開門。
“槿娘,阿風與爹爹吵架,一氣之下跑進山裡了!”趙林林在雨中渾身濕透,哭泣不止,“雨這麼大,天又黑,不知阿風會不會出事!”
杜槿穿上衣服出門,“方平叔他們呢?”趙方平最老實和善的人,從未與人鬧過紅臉,怎會和趙風鬧成這樣?
“爹娘正要進山尋阿風,他們不讓我來找你!”趙林林又冷又害怕,聲音顫抖,“我實在放心不下。”
商陸攔住杜槿遞上蓑衣和鬥笠,又從箱子裡拿出弓箭和刀,這才背着阿鯉同趙林林進村。
到了趙家果然一片混亂,趙山啼哭不止,蘭嬸癱在榻上落淚,趙方平黑着臉正要出門。
“怎的鬧成這樣!”杜槿一進門就問。趙方平怒道:“我要打斷這小子的腿!”
“打斷腿的事稍後再說,趙風什麼時候離開的,可知從哪條路進的山。”商陸抱着刀站在院裡,“夜裡雨急風大,山中危險,須得盡快尋到他。”
“約莫一盞茶前走的,就說要去大青山裡尋……什麼東西。”趙方平見又要麻煩商陸,十分羞愧,卻也沒法拒絕。商陸沉吟:“我們對山中情況不熟悉,先去莫家,找莫裡正帶路。”
幾人正要出門,就聽到隔壁那戶人家在呼喊:“趙家的,可是你家小兒?”那戶人家姓何,何二正指着自家院中一地雞毛和雜亂腳印,滿臉不忿。
“聽到你家吵鬧,剛想出來看看,誰知竟發現我家院子遭了賊。”何二拿起地上散落的一隻草鞋,“你瞧瞧,這可是你家小兒的鞋!”
趙方平定睛一看,變了臉色。
何二見果然是趙風的鞋,怒道:“竟到我家偷雞,村子裡幾十年沒遇過這種事!”趙方平黑着臉,“我家孩子從不曾偷東西。”何二冷笑,“物證都有了還不承認?你們剛搬來沒多久,怎麼正巧村裡就出了小偷。”
兩人争執的聲音越來越大,村中慢慢有了動靜,不少人家都冒雨出來查看。
“怎麼回事!大晚上鬧成這樣。”莫裡正撐着傘來了,火把在雨中顫動,火光昏暗。何二大喊:“正要找裡正,趙家小兒夜裡來我家偷東西,如今人跑了不說,趙家人還不承認!”趙方平辯解:“我兒子是因為其他事情離開,并不是偷了雞逃跑。”
“那你說說是什麼事?”
趙方平語塞。
見趙方平這個時候了都不願意講清原因,杜槿更是不解。别說趙方平、蘭嬸一貫和善,即便是趙風也隻是嘴上愛說風涼話,大是大非上一向懂事,從不曾與父母真的起争執。最近也沒聽說趙家出什麼變故,哪裡來的這麼大矛盾?甚至還不能與外人說。
何二見趙方平說不出來,更相信趙家是因為偷雞引發的争吵,“莫裡正,你來評評理,村裡多年不曾有過小偷小摸,可不是這些外來戶幹的!”
杜槿心中一凜,這話針對搬來的新遷民,若是不分辯清楚,恐怕會引起兩邊人家的矛盾。
“你當我們家是什麼破落戶嗎!”趙林林早已按捺不住罵起來。
“誰知道你們是哪裡逃荒來的人家?”何二神色鄙夷。
“我們雖是逃荒來,但吃喝樣樣不缺,哪裡需要我哥哥去偷雞!”趙林林反駁。
何二嗤笑,“你個小娘子真是胡謅,有糧還逃荒,你家閑得慌?”
“就是,也不知道那糧是哪裡來的,最近村裡好幾戶人家丢了東西。”圍觀村民附和。“說不準也是路上偷……”另一村民小聲嘀咕。
“我家先前沒糧,但杜大夫家有!”趙方平分辯,“杜大夫一路不知救了多少性命,手裡自然不缺錢糧。”
“就是!來青山村前,我們幾戶人家都問杜大夫借過銀子。”孟北已忍不住站出來幫腔。“我家借的兩貫錢,在路上買了糧。”姚康附和着。苗氏則拎着個嗓子,聲音尖銳地罵道:“幹幹淨淨的糧食,你們要找小偷也别胡亂攀咬人!”“狗眼看人低!”連珠炮幾句話就把其他村民罵得閉嘴,
衆人都望向杜槿,黑暗中隻聽杜槿平靜道:“我确實借了各家銀錢,每家二兩,一起在青陽鎮買的糧食。”
“趙風在逃荒路上吃過不少樹皮草根,卻沒偷過東西。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人,待事情分辯清楚了再追究責任不遲。”杜槿毫不猶豫站在了趙家這邊。
村民們的面孔在昏暗火光下忽明忽暗,院子裡唯有飒飒雨聲和粗重呼吸聲。
院外一個男子聲音打破了寂靜:“我相信杜大夫。”來人又高又壯,聲若洪鐘,正是李鐵。“杜大夫醫術高明,舉手間就能救我老娘性命,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扯謊。”
“可不,杜大夫随手開的調理方子,都是村裡常見的吃食,偏能讓我身子舒坦。”說話的是窦娘子,“我還給杜大夫送過幾次豆腐,人家都不要哩,真是厚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