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攬着杜槿,緊盯山霧中的身影,灰藍色的狼眸如利刃般冷冽,衆人也紛紛舉起手中武器警惕。
杜槿根本看不清霧裡有什麼,手心捏了把汗,屏住呼吸一絲也不敢動。
駭人寂靜中,遠遠聽到山霧中傳來熟悉的少年聲音:“别動手!是我家裡人!”
趙方平一聽眼中飙淚,大聲喊道:“阿風!爹來了。”
少年從霧中鑽出,神色狼狽,衣衫褴褛,滿頭滿臉污血,“爹!”
趙方平驚慌失措,“傷着哪兒了!”早把自己方才要将趙風“打斷腿”的話抛在腦後。
趙風十分驚喜,“不是我的血!師父師娘你們都來了,太好了,師娘救命哇!”
趙方平一把抓住趙風,“那是誰受傷了?”
霧中身影緩慢現身,長身長臉,手持短刀,身着黛色布衣和獸皮,頸上一串斑斓獸牙,竟是個僚人男子。
僚人男子操着奇怪的口音:“女人,是大夫?”
商陸持刀攔住男子,冷冷道:“站住,你是何人。”
趙風焦急解釋:“他是百越人,還有個侄子。那少年在村裡偷東西被我撞見,追進山裡,誰知道撞見了一條巨蟒。”
“他突然出現殺了巨蟒,但是他那侄子受重傷,一直在吐血!”
“他們不是壞人,那少年為了救我才被巨蟒所傷。”
杜槿從商陸身後走出來,“帶路。”
一行人随那僚人男子離開,在商陸眼神示意下,孟北和何二并未跟上,隻留在原地警戒。
深林中一間山洞,篝火燒得正旺,旁邊一僚人少年也燒得正旺。
雙臂骨折,腿上一道長長撕裂傷,已做了簡單止血處理,手法老道,杜槿直接上藥包紮即可。棘手的是少年嘴角溢血,杜槿細細摸上他脖頸、胸口、腹部,幾根肋骨斷裂,不知有沒有戳傷器官。
“我被巨蟒追上,他都已經逃了,又回來救我。”趙風急得落淚,“他被纏住很久,我根本救不了,幸好他叔叔趕到。”
僚人男子平靜問道:“能活?”
“如今難下定論,隻能祈禱斷骨未傷内髒。”杜槿搖頭,“我先開些活血化瘀、消腫止痛的方子,但是手邊沒有藥材,須送到青陽鎮去救治。”
僚人男子拒絕:“我們、不能進城。”
商陸也道:“烏蒙僚人不能擅自進入南夏地界,違者按律可斬。”
趙風焦急得原地打轉,“那我們去青陽縣抓藥帶回來!”
“去青陽縣來回至少要四天,而且縣裡藥鋪先前看過,品類極少。”杜槿皺眉,“方子裡當歸尾、地鼈蟲、骨碎補、續斷等藥材,隻在黎州城見過。”
“這裡前往黎州城快馬疾行也要四五天,若是趕車至少七天。”商陸思索。
“七天!人都要涼了!”趙風眼前一黑。
杜槿思索,“我開兩個方子,趙風先去青陽縣抓藥救急,把性命穩住,陸哥同時趕去黎州,再将需要的藥材都帶回。”
“就這麼辦!”趙方平起身就要出發。
“多謝,我有兩匹馬,借給你們。”那僚人男子若有所思,“隻是,還有想法。”
杜槿追問:“你有其他辦法?”
“藥,山裡有。”
羁縻山深處,空氣濕潤溫暖,望天巨樹高聳入雲,樹冠仿佛在頭頂交織的巨傘。粗壯藤蔓在樹上肆意纏繞攀長,垂下一叢叢枝桠氣根,成了天然的綠蔭帳幕。地面蕨類苔藓密布,層層疊疊好似綠毯。朦胧陽光自茂密林間灑下,帶着斑駁光影映于溪石之上。
“這瘴氣是每日都有嗎?”随僚人男子深入羁縻山,一路植被土壤與外界大不相同,杜槿啧啧稱奇。
“都有,戴上就沒事。”僚人男子指着臉上布巾。
男子名冬青,稱羁縻山深處有一處山谷藥材遍野,種類繁多,可以去那裡尋找。他們部落有一種秘藥,溶于水後浸濕布巾包裹口鼻,再噴灑到身上,能阻隔山中瘴氣、驅逐蟲蛇。
至于山中猛獸,“有這個男人和我,不用擔心。”冬青指着商陸道。
昨夜商議後,決定杜槿、商陸二人随冬青去那處神秘山谷采藥,趙方平與孟北去黎州城,莫大嶺、李鐵去青陽縣,兵分三路行事。趙風則将那昏迷少年轉移到大青山,悄悄安置在礦坑中一間廢棄木屋裡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