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歎一番面前絕景,來不及欣賞便冒雨開始采摘。
杜槿初次來山谷時就記下了各類藥材的位置,如今事先挑了黎州城中價高又好賣的幾樣,在紙上畫出圖樣教大家辨認,因此采摘挖掘時十分熟練順暢。
村民們每摘一簍,就過來找杜槿再次核驗,待一一确認藥材的種類、品相、年份等都沒問題,才算合格。七葉蓮、紅花靈芝、何首烏、石斛、茯苓、當歸,一株株珍貴草藥被源源不斷收進藥簍裡,杜槿忙得頭也不擡。
商陸則同李鐵幾人在谷中尋了個平整安全的位置,搭建起簡易的木屋。日後青山村衆人應當會經常往返此處山谷,因此需要盡快建好合适的落腳點。
在谷中逗留兩天,一行人帶着滿滿的收獲離開。
晨霧裹着藥草清香漫過山徑,杜槿将采藥鋤别在腰間,回頭清點身後的人群。青壯們背着竹簍沿山路前行,商陸走在最末,粗布衣裳掩不住肩背流暢的肌肉線條。
何粟似乎十分不舍,走時一步三回頭。莫大嶺笑他:“你若是不想走就留這邊,自己在谷裡摘杏吃也餓不死。”窦松搖頭,“那豈不是活成個野人了?”
何粟哼了兩聲,“有水源有土地,沒有猛獸毒蛇,入口還十分隐蔽,你們不喜歡這裡?這山谷……杜大夫,這山谷有名字嗎?”
杜槿怔道:“名字?之前倒是沒想到這一遭,不如就叫青杏谷吧。”衆人一緻同意,“從青山村來到了青杏谷,妙得很!”“
行到半路,山中天色烏黑,豆大的雨點穿過林葉啪啪落下,落雨逐漸變成磅礴水幕。大家踩着泥濘的道路,艱難返回中途山洞。
衆人不敢貿然離開,便由商陸先去查探情況。約莫一兩個時辰他才回來,模樣十分狼狽,全身濕透,滿身泥濘,搖頭道:“雨太大,不能再走了。”
杜槿将商陸推到篝火前,拿了幹布巾來給他擦拭。趙風忙不疊地問:“走不了嗎?這麼嚴重!”商陸面色凝重:“谷底積水已過膝,現在出發太過危險。”
莫大嶺皺眉:“那确實不好走,泥水這麼深,看不清腳底情況,也不知水裡有什麼蟲蛇。”何粟焦急道:“那我們就在這幹等?誰知道這雨要下幾天!”
杜槿冷靜:“如今也隻能等待,更何況這麼大的雨,即便有油氈布護着,藥材也要被淋濕。”
何粟默默住了口,人冒雨趕路沒事,但藥材被淋濕那真是白跑一趟。
因為這是第一次進山,原計劃六七天的行程,衆人謹慎起見還是準備了十天左右的口糧。如今食物充裕,一行人便在山洞中安心等待雨停。
這群年輕小夥子白日裡一起處理藥材,閑暇時便切磋玩鬧,再聊聊過去的經曆,感情倒是愈發深厚,再沒了先前的隔閡。何粟與趙風早已解除誤會,兩人如今天天勾肩搭背,好得跟親兄弟似的。
商陸雖然面冷話少,不像趙風、孟北那樣能與衆人打成一片,但他能在這深山密林中辨認方向,又沉着冷靜、身手敏捷,大家都對他十分敬服。
兩日後,暴雨砸在芭蕉葉上的聲響漸漸停歇,洞外蒸騰起乳白色的霧氣。杜槿将最後一株七葉蓮收進藥簍,轉頭看見商陸正在檢查村民的蓑衣。
“澗水泛黃了。”商陸忽然蹲在洞口望向山下,指尖撚起一撮濕泥。杜槿湊近細看,泥土裡混着細碎的蕨類孢子,本該是鮮綠色,此刻卻泛着詭異的灰白。
山風卷着腐葉氣息撲面而來,她突然抓住商陸的手腕:“地面……好像在動?”商陸反手抽出腰間短刀:“全部出洞!背靠石壁警戒!”
遠處突然炸開悶雷般的轟鳴,驚起林間一片黑壓壓的烏鴉。一塊巨石猛地裹着泥漿砸進山谷,洶湧泥浪倏忽間自山頂傾瀉而下。
“往高處走!”商陸的吼聲混在隆隆巨響中。
杜槿抓住吓呆的趙風,踩着傾倒的樟樹躍上斜坡。腐殖土在腳下翻湧,她回頭望見商陸如鹞子般掠過,短刀劈開橫亘的藤蔓,硬生生為衆人辟出條生路。
整座山巒發出可怖的呻吟,參天望天樹突然攔腰折斷。杜槿落在最後,猛地将藥箱甩向後方撞偏樹幹,卻被飛濺的木刺劃破側臉。
溫熱血珠未及墜落,已被商陸用衣袖按住:“西南五十步有闆根樹!”他們相攜躍入闆根縫隙的刹那,整片山坡像被巨手掀翻。杜槿聽見自己的心髒在喉嚨裡砰砰作響,商陸的手掌護在她腦後,兩人在泥漿中翻滾着撞上凸起的岩石。
不知過了多久,林中鳥鳴穿透死寂。
杜槿從泥濘中慢慢掙出身子,發現右臂被商陸緊緊拽住,整個人被他環抱在懷中。
杜槿嗅到他衣襟間滲出的血腥味,男人背後布滿血痕,血水混着雨水染紅了大片衣衫——方才撤離時,這人為她擋了滾落的斷木。
“還有三人困在西坡。”清脆嗓音劃破寂靜,驚得杜槿擡頭。濃霧中蓦然出現一個身影,銀鈴聲響,腰間竹筒晃動,臂上紋着玄鳥圖騰。
商陸的刀已經抵住此人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