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山村後,杜槿專心投入了賣藥賺錢的事兒。她找周原辦理市籍,以自己的名義登記了“青山藥行”,正式擁有了一家可以經營藥材生意的商行。
村中人對她的稱呼,也從“杜大夫”變成了“東家”。
商陸則帶着村中青壯在羁縻山中建立據點和藥窖,清理沿途野獸蟲蛇,徹底摸清了青杏谷這條路線。青壯們分為兩隊輪流進山,一隊由莫大嶺帶頭,一隊由李鐵帶頭,各式珍貴草藥源源不斷地從山中運出。
青山村同黎州仁愛堂也有了穩定的合作關系。梁英借着醋柴胡在黎州打開了名聲,藥鋪銷量暴增,便投桃報李,對新成立的青山藥行十分慷慨,供貨來者不拒,收藥的價格也極公道。
幾趟梁州路線跑下來,去掉給崔氏幾方的分潤,青山藥行竟足足賺了四五百兩銀子。村中家家戶戶都得了分紅,不用為衣食發愁。
因為不便與梁英碰面,杜槿便将這條路線交給了趙方平,自己琢磨起拓寬銷路的事情。
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洪州。
梁氏仁愛堂,洪州分号。
相比黎州分号,此處的仁愛堂鋪面寬闊許多,夥計們都是一身靛藍色短打,整整齊齊不沾絲毫灰塵,正手持藥秤在藥櫃間穿梭。
此間掌櫃名喚梁茂,仔細打量杜槿,又掃了眼名帖:“十二郎薦你來的?”
杜槿微笑點頭:“正是梁英。我們青山藥行與梁東家合作甚密切,自去年秋天起已做成七八筆大生意,正是他推薦我們來洪州。”
“草藥品相好、年份久、數量大,十二郎對你們真是贊不絕口啊。”梁茂似笑非笑,“青山藥行?恕我眼拙,倒是第一次聽說黎州有貴藥行之名。”
杜槿不動聲色道:“我們先前隻做青陽縣的生意,梁掌櫃未曾聽聞也是正常。”
梁茂約莫四五十歲年紀,長着一雙吊梢眼,雙頰瘦削,面相頗有些刻薄,似乎對梁英信中所言十分懷疑。
“杜娘子,我們仁愛堂在洪州是一等一的大藥鋪,平日裡并不缺貨源。不過既然是十二郎引薦,先看看貨也不無不可。你們東家可來了?”梁茂語氣高傲。
杜槿點頭道:“我就是東家。”
梁茂挑眉,掃了眼杜槿背後的兩個青年郎君,奇道:“你是東家?”
扮作護衛的何粟按捺不住道:“怎的,我們東家哪裡有問題?”李鐵也橫眉怒目瞪向梁茂,一副不滿的樣子。
梁茂連連擺手:“不敢不敢,杜東家這邊請,咱們入内詳談。”
雙方到内間坐下,小僮送來茶水細點,躬身退下。
杜槿略略綴了一口茶水:“四神湯?垆土懷山、紅蓮子,梁掌櫃用料考究啊。”
梁茂微一愣神:“杜東家好眼光。”這壺裡隻有濾出的湯水,她竟一口便嘗出是四神湯,甚至連藥材細節都能分辨。
“我們東家是青陽縣神醫,于草藥之事是極精通的。”何粟得意道。
梁茂收起輕視之意:“原來如此,杜東家,不知您這次帶來何種藥材?”
杜槿示意李鐵奉上藥箱,打開來一一展示:“梁掌櫃請,石斛、黃精、厚樸、雞血藤,都是絕佳品相。”
梁茂上前細細端詳,拂須思索。
洪州客棧。
“這厮挑剔得很,挑揀半天,最後隻願意收三十斤,費勁!”何粟噸噸噸灌了一壺水,喝完便罵。
杜槿笑道:“無妨,買賣哪有上來就做成的,賣出三十斤已不錯了。”
李鐵擔憂:“我們這次帶了五百斤,若是賣不出去,隻能再運回黎州,這點錢連馬匹嚼用都不夠。”
姚康倒是樂觀得很:“擔心啥?洪州這麼多藥鋪,大不了一家家問過去!咱之前又不是沒幹過這事兒。”
“賣不出去也無妨,如今黎州那條線已穩定下來,每月都能賺不少銀子。”杜槿安撫道,“有方平叔看着黎州線,我們這些人出來探路,是賺是賠影響不大。”
衆人正在房内讨論,窗外突然掠過一個人影,抓着窗戶上沿利落翻身進來。
“有個地方可以試試。”商陸落地道。
“嚯!郎君,怎的不走房門,差點以為進賊了。”衆人哭笑不得。
商陸扶了扶竹笠:“剛去屋頂确認客棧布局。”
“商郎君莫擔心,我們已安排好輪班,現在是趙風和孟北在後院看着貨,一刻也不敢離。”李鐵拍着胸脯道。
杜槿道:“這洪州治安不比黎州,還是謹慎些好。”何粟奇道:“咱們剛到洪州兩天,也沒發現啥特别的事兒,為何這麼說?”
杜槿同商陸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笑了起來:“聽說罷了。”
突然想起他進來時那句話,杜槿追問:“你剛才說,可以去哪裡試試?
“曉市。”
見她一頭霧水,商陸溫聲道:“方才聽客棧小二所言,每月十五,洪州南十字街都會有一夜集,半夜而合,雞鳴則散。不拘本地還是外地商人,都可以到那曉市看看。”
杜槿第一次聽聞這樣的集市:“隻在夜裡開放,可不就是鬼市嘛!這鬼市也能賣藥嗎?”
“按小二說法,鬼市貨物百無禁忌。”
“明日就是三月十五!走,咱們去看看。”杜槿笑道。
次日。
三更的梆子剛蕩過柳梢,杜槿幾人踩着月光來到南十字街。
臨河歪柳下蹲着一個蒙面男子,見一行人走近,湊上來低聲道:“新客?買,還是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