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齡将家中的好酒都開了,給大夥兒滿上,連一向不沾酒的婦人們都嚷着要了一杯。
“杜娘子,今兒新做的水豆腐,澆頭是李阿奶家的肉醬,你平日最愛吃的!”窦娘子盛了一碗豆腐,潔白嫩滑,入口即化,滿滿的豆香混着鮮香肉末,一吃就停不下來。
“杜娘子都瘦了,快嘗嘗我炖的魚湯,是何粟剛在稻田裡捉的鯉魚。”何家阿奶笑眯眯地舀湯,魚湯奶白醇厚,飄着鮮嫩翠綠的蒜葉,還窩着幾個荷包蛋。
莫家嬸子端來剛蒸出來的白米飯,晶瑩剔透,堆得冒尖。姜氏也将自家種的燴菘菜、拌黃瓜、糖芋頭往杜槿面前推了推。
佳肴流水似的送到面前,杜槿推拒不得,嘴就沒停下過。
院子另一邊,莫裡正給商陸倒上酒:“郎君一路辛苦,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敬你!”商陸一飲而盡:“談不上辛苦,幸好槿娘無事。”
衆人紛紛端起酒杯,贊商陸有勇有謀,慶幸二人安全歸來。
趙方平幾杯酒下肚:“商郎君,洪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啊!我們在洪州等了許久,盤纏用完了隻好先回村。說起來,這幾位兄弟又是?”孟北客氣地給林聽、阿息保幾人滿上。
林聽汗顔:“不敢不敢!呃,實不相瞞,其實杜大夫失蹤與我們也有關系……”
商陸眉目舒展:“此事說來話長,但因禍得福,倒是另有一番造化。”
商陸便簡要講了鄧州之事,如何從洪州追上青雲寨,又如何帶着上百人逃到烏蒙。衆人不禁連連驚歎,聽到勐砎城經曆時更是倒吸一口冷氣。
“那座什麼聖塔被燒毀,烏蒙會不會記恨上你們?”
林聽笑着解釋:“其實火并不大,我在塔頂和周圍燒了好些煙大的炭火,隻是看着唬人,塔裡的火很快就滅了。”
還有人擔憂:“那些人該不會追來村子吧?”林聽拍着胸脯道:“放心!烏蒙兵士不得擅入大夏地界,他們想追也來不了。”
莫裡正放了心:“這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事兒!要不是杜大夫失蹤,咱們也遇不到青雲寨和胡人兄弟們。”
衆人心中歡喜,“幸好安全回來!”“沒錯!幹了這杯!”“大夥兒敞開了喝,喝到盡興!”
烏薩抓着大塊蹄膀啃得滿嘴流油,一口酒一口肉,早忘了自己原本對漢人滿腹怨憤。喝到盡興處,見阿息保同村民聊得熱烈,他也甩開膀子跟青山村漢子們劃起拳來。
一直到月上中天,這場歡宴才落下帷幕。衆人互相攙扶着回到家中,碗筷都留在莫家院裡,等着明天再收拾。
杜槿抱着阿鯉,沿着蜿蜒□□回到竹林小院。借着月光點燃燭火,家裡竟打掃得極幹淨,被褥蓬松柔軟,地上不見一點灰塵,連菜園子裡的瓜果蔬菜都長得郁郁蔥蔥。
定是村裡大夥兒時常來打掃,杜槿心中暖洋洋的,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躺在熟悉的床鋪上,竹林在夜風中沙沙作響,院子裡都是淡淡的花香。她摩挲着床頭木紋,安然睡到天亮。
第二天睜眼時,青竹簾透下的光斑在屋頂搖晃,日頭已從東窗照進來。屋内靜谧溫馨,屋外傳來母雞啄食的笃笃聲,她蜷在松軟被窩裡,睡得渾骨頭都松了,在床上賴了許久才打着呵欠起身。
院子裡空無一人,也不知商陸他們去了哪裡。
揭開竈上煨着的陶罐,米粥凝着層油亮的米皮,碗底還卧着兩枚滾圓的雞蛋。杜槿就着腌紫蘇扒完飯,拎起藥鋤去拾掇屋後的菜園子。
一溜兒絲瓜從竹架上瀑布般地洩下,豆莢鼓囊囊的馬上要爆開,成片的芫荽和小蔥也長得郁郁蔥蔥。除草、澆水、驅趕雀鳥,杜槿忙了半晌,順手摘了根頂着黃花的嫩黃瓜。
“杜大夫,給我也來根黃瓜!”林聽站在籬笆外探頭探腦,後面烏泱泱地跟着一群高大青年。
杜槿摘了幾根抛過去:“你們一早去哪兒了?”林聽笑道:“商陸帶我們去後山活動活動筋骨,順便熟悉下周邊。”
烏薩幾口啃完黃瓜:“這瓜水靈!你們這兒真是好地方,稻谷一年熟三回,果子也好吃。”
商陸莞爾:“你在勐砎可不是這麼說的。”阿息保哈哈大笑:“你當時說,我烏薩就是餓死、死外邊,也不會跟你們去那破地方。”
“滾滾滾!”烏薩紅着臉進屋了。
阿鯉抱着藤球追上去,拽着烏薩衣角不放:“叔叔,踢球嗎?”杜槿剛要阻攔,沒想到烏薩竟破天荒地應下,蹲下身道:“七……七郎,我陪你踢!”
他平日裡對誰都繃着臉,如今面上卻帶了笑,笨拙地陪阿鯉玩起藤球。他屈膝半跪下虛籠着阿鯉,活像頭黑熊精捧着顆嫩蓮子。
見烏薩畏手畏腳地把藤球點向阿鯉,阿息保怒道:“你這夯貨,換我來!”
杜槿揚眉,戳了戳商陸後腰:“他們認出阿鯉了?”商陸點頭:“狼騎曾在宮中見過阿鯉的樣貌,早上一照面就認出來了。”
今日清晨,商陸特意将林聽幾人支走,獨留下了阿息保和烏薩。阿鯉揉着睡眼從房裡出來,撲到商陸懷裡:“爹!阿鯉餓啦!”
“小聲,你娘還在睡。”商陸抱起肉乎乎的孩子,“是不是吃胖了,趙家的飯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