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不回來?”蒼術他眼中燃燒着冰冷的怒火,“你若及時坦白,至少不會這般倉促應戰!昨夜死了十三個族人,他們的血,都該算在你們母子頭上!”
山姜幾乎要暈倒在地:“首領,我們無臉活在世上。”葛婆婆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想一死了事?”蒼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沒那麼容易,你們......得替我做件事。”
寨中病房。
杜槿指尖微一顫動,緩緩睜眼。房中光線柔和,靛藍色的床褥舒适溫暖。身上浸着淡淡藥香,擡手一看,患處都已仔細敷上藥膏,十分妥帖。
“杜大夫醒了!”茱萸欣喜道,轉身吩咐旁人,“快去禀報蒼術大人。”
不多時,蒼術便匆匆趕來,見杜槿神色如常,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放松了些。
他聲音溫和:“杜大夫身子如何,可要用些湯羹?”
“不餓,商陸呢?”杜槿任由茱萸扶起自己,靠在軟枕上,“我睡了幾天,寨中戰況如何?”
蒼術揮手示意衆人退下,将近日戰事一一道來。
“先前确實是我錯怪杜大夫,險些中了離間之計。”他面不改色地說起謊話,“與灰河谷勾結之人,正是蒲葵。”
杜槿強打精神:“蒲葵為何要這麼做?”
“不過是為争權奪利罷了。”蒼術淡然一笑,“昨日我已當着全族之面,在山神祭壇斬了這叛徒,斷了灰河谷的内應。”
“既然誤會已消除,你打算如何處置阿荊?”杜槿直截了當地問。
見蒼術沉默不語,杜槿笑了笑:“若首領仍有顧慮,不如我們再做筆交易?”
“我用青山藥行的路引換阿荊一命。待戰事平息,你可派幾個機靈的族人出山随我經商。”
蒼術挑眉:“你能給百越人辦路引?”
“我自有門路。”杜槿神色自若。青陽縣瘟疫時,阿荊已在崔知仁、高洪面前過了明路,青山藥行有百越人的事情已不是秘密。這兩人出身寒門,既需要青山商行的分紅,又想借機攀附崔氏,區區路引,自然不在話下。
“我能帶阿荊走商,當然也能帶其他百越人。”杜槿鎮定道,“若每年帶走三五人,五年、十年後,會有多少百越人見識過外面的大千世界?眼見為實,他們終究會明白你的苦心。”
蒼術心髒砰砰直跳,這是黑石峒百年來第一個機會,有漢人願冒險帶百越一組走出大山。
“……阿荊永遠不得再踏入黑石峒一步。”
“成交。”
當夜,山中下起暴雨,林間回蕩着雨打樹葉的噼啪聲。豆大的雨點連成銀線,在漆黑的夜幕中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水網。
葛婆婆佝偻着身子在前引路:“這條山谷直通糧倉。”
石斛眯起眼睛:“蒼術沒發現你嗎?”
“那些降兵沒有供出我。”她神色平靜,“蒼術以為通風報信的人是蒲葵,已公開将人處決。”
石斛冷笑:“此事我當然知曉。”他在黑石峒安插的眼線可不止一個。
灰河谷人正在林間前行,四周的黑暗倏然被火光撕裂,數十支火把在雨幕中同時亮起,将整個山谷照得如同白晝。黑石峒的戰士從岩石後、樹叢間蜂擁而出,喊殺聲震天。
“中計了!”石斛怒吼出聲,但為時已晚。
商陸敏捷從側翼殺出,林聽長槍如遊龍,兩人率先沖破敵軍防線。
“果然是你!”蒼術認出了石斛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正是那夜放冷箭之人。“你就是黑石峒的首領?”石斛冷笑,“今夜老子就取你性命!”
蒼術持刀直取石斛咽喉,輕甲在雨中泛着冷光,二人迅速纏鬥在一起。
“砰!”燃燒的樹幹砸在兩人中間,火光映照下,石斛的面容清晰可見。
蒼術的刀僵在半空,隔着火焰,他竟看到兩張極為相似的臉。同樣的飛眉入鬓,同樣的琥珀色眸子,連下颌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灰河谷的首領石斛,竟和這個漢人林聽的面容如此相似!
“你們……”蒼術的刀尖顫抖,轉向林聽,“好一出連環計!”
蒼術心神大恸,他選擇相信杜槿,原諒冬青,卻沒想到竟還有這一招等着自己!這些年步履維艱,小心經營,卻一而再再而三遭到背叛。
他持刀劈向林聽,狂笑中帶着絕望:“到底可以信誰……杜槿、杜槿!這也是你的謀劃嗎!”
林聽翻身躲開,怒喝:“我不認識他!若與他勾結,我何必在此拼命!”
商陸架住蒼術攻勢:“用你的腦子想想,若是真與林聽有關,我們怎會在你面前暴露!”
山谷中突然炸開一聲巨響,蒼術身形晃動,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是山洪!快跑啊!”
地動山搖間,山洪裹挾着碎石斷木,如巨龍般傾瀉而下,渾濁的泥浪瞬間将谷中衆人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