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
赤蚨号的底艙昏暗潮濕,彌漫着腐朽的黴味。杜槿以布巾蒙面,與方寒雲一前一後穿行在逼仄的過道中。船身随着水波輕輕晃動,忽聞前方傳來腳步聲,二人迅速躲入旁邊的貨艙。
“三更換崗,都給我警醒起來!”守衛粗犷的喝令聲從另一側傳來。
杜槿屏住呼吸,緊貼冰冷的船闆,從木闆的縫隙中看到幾名墨綠勁裝的男子匆匆而過。
是風信堂的鷹犬!
方寒雲與杜槿對視一眼,默契地分頭行動。杜槿留在原地警戒,方寒雲則一個閃身迅速跟上。
不多時,方寒雲便悄然返回,低聲道:“是趙風,三層戊字艙。”
杜槿心頭一緊:“風信堂為何帶他上船?”
“莫非是料到我們要去救人,先一步轉移?”方寒雲瞪着眼睛。
“不合常理。”杜槿搖頭,“風信堂守衛嚴密,又地處書院街,州府等閑不敢妄動,何必多此一舉?”
此時轉移趙風,背後必有蹊跷!
杜槿直起身來,忽覺掌心傳來異樣的黏膩。借着艙壁縫隙透入的微光,方才扶着艙壁的雙手沾滿棕褐色的污漬,隐隐散發着酸腐氣息。
湊近細嗅,杜槿驚呼:“是桐油!“
她立刻俯下身順着油迹摸索,果然在艙闆縫隙間發現了零星的灰黑色粉末,正是火藥無疑。
“不好!”杜槿臉色驟變,沿着火藥痕迹一路探查,船體接縫、貨艙夾層和要緊承重處都被動了手腳,分明是有人要将整艘赤蚨号炸沉!
方寒雲聞言,後背霎時沁出一層冷汗。
“我們中計了,去找商陸!”杜槿眸中燃起怒火,“為引我們上鈎,竟不惜讓上百婦孺陪葬!”
此刻的赤蚨号正在漆黑的江面上疾行,夜晚安靜,唯有浪聲嗚咽。
甲闆上,一名船衛正抱着刀在打瞌睡,昏暗中一道冷芒劃出,此人立刻沒了呼吸。
鮮血噴湧而出,商陸面色冷峻:“動手。”
衆狼騎聞聲而動,迅速跟随他潛入各處船艙,如修羅般取走船衛性命。一時間狹窄的過道内劍光如電,劍鋒所過之處,血花四濺。
“有刺客!”有船衛剛發出驚呼,已被商陸反手一劍貫穿胸膛。另一人吓得轉身欲逃,卻見商陸雙臂一震,長劍破空而出,瞬間便将人釘在艙壁上。
杜槿蜷縮在貨艙角落,聽着外頭的利刃破空聲和瀕死的呻吟。
忽然,一切聲響戛然而止,死寂中隻餘江水拍打船身的聲響。
她小心翼翼推開艙門,一衆船衛的屍首橫七豎八地伏在甲闆上。月色下伫立的高大身影蓦然回首,手中長劍滴血,冰藍色的狼眸裡還蘊着淩厲的殺意。
杜槿忍不住心中一顫。
“槿娘?”待看清是她,商陸眼中寒意瞬間消融,唇角勾起溫柔的弧度,“可吓着你了?”
杜槿搖頭疾步上前,商陸卻後退半步:“且慢,我這一身血氣……”
話音未落,杜槿已撲入他懷中,絲毫不顧他染血的衣衫。商陸怔了怔,終是收攏雙臂,将懷中人緊緊摟住。
“船上埋了火藥,無辜之人太多,得阻止他們引爆。”杜槿埋在他胸前悶聲道.
商陸微一遲疑:“若情況當真危急,我們也救不了那麼多人。”
“我明白,至少先試試……”
方寒雲疾步而來:“問出來了!風信堂在底艙埋了三十斤火藥,要連人帶船炸個幹淨!”
趙風被連曷攙扶着,一瘸一拐走近:“師父!師娘!”他聲音嘶啞,“阿火恐怕出事了。”
杜槿眉頭緊蹙:“是我們大意了。想來他已被風信堂懷疑,給的訊息也是風信堂故意設的局。”
“柳四這招夠毒,連镖師和船工都被蒙在鼓裡。”商陸思索道。
“那些镖師不知曉,但镖行堂吳兆肯定知情。”杜槿恨恨道,“否則怎會專派你們這些生面孔上船?”
連曷怒道:“原來是拿我們這群新人當炮灰!真不是東西!”
杜槿猛地想起:“對了,你們押送的那個劫案活口呢?”連曷:“杜大夫放心,有弟兄留在船艙裡看着呢。”
“等下帶他一起走,可别落下了這位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