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行宮的後一整個下午,衆人都在休息小憩,這會兒夜幕降臨,所有的女眷全都打扮華麗莊重,随着自家的老爺緩步入席。
宮人們也忙着引領那些官員,将他們帶到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花若就在這個時候,挽着紀清塵的胳膊,眼睛亮閃閃的看着眼前熱鬧的場景。
身上的衣裙雖不如那些夫人小姐的貴重,可勝在她容貌昳麗桃夭柳媚的身姿,加上那發間華貴至極的頭面,倒也讓人忽視她身上衣裙。
反倒是因為她衣裙算不上正式的華服,有一種獨有的清媚之态,襯得人越發靈動不死闆。
從走進宴會的大殿開始,陸陸續續所有的目光也都投過來,大殿燈火通明,編鐘敲響如仙樂缥缈,相熟的人互相寒暄聊天。
但他們的目光卻總是偷偷摸摸,似有若無的朝着鎮國公和花若投來。
“真是荒唐,一個沒名沒分的使喚丫頭,竟然也帶過來,瞧着吧,陛下和太後娘娘定然不喜。”
“聽說今日太後好像訓斥過那個狐狸精,而且還是安陽郡主帶着人親自綁去的。”
“早知道會跟一個低賤的女婢同桌,我就不來了。”
“誰說不是呢,鎮國公這也有些過分了。”
衆人目光盯在花若的身上,出口的話語皆是瞧不起,可眼神裡卻滿是羨慕嫉妒之色。
花若也不是個傻子,目光巡視過大殿的布置和樂師的演奏,落在周圍人群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那些不善的目光。
她壓低聲音湊在紀清塵身邊小聲說道:“國公爺可是将我害慘了,隻怕日後這京城裡的女眷,見了我都要啐一口。”
紀清塵見她有話和自己說,也微微低頭湊過去些,聽清她的話後他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瞧見不少女眷都在看着她,隻是那目光裡的确充滿了敵意和嫌棄。
看清之後曉得她的意思,紀清塵冰冷的目光轉回來,落在她身上的一瞬間,變得溫柔許多,眼神裡甚至噙着一絲笑意。
“她們不敢。”
花若翻了一個白眼,她們是不敢,但是未來的國公夫人可不未必不敢,但這話花若懶得說,畢竟那日後可是他的正妻,這會兒她抱怨兩句無礙,誰曉得日後他娶妻後會不會翻舊賬。
一小太監引着他們二人來到桌前,這個位置可謂是不低,就在禦座下不遠的位置,中間不過隔着兩個皇子的做席,顯然這是陛下故意安排,也是為了彰顯對鎮國公的重視喜愛。
花若落座四下打量一番,這邊坐着的都是身居高位之人,她們右手邊的坐席上,是一對兒老夫妻,二人倒是都挺有夫妻相的,冷若冰霜眼神裡銳利,卻又帶着幾分刻薄的味道。
和他們對視時候,心裡愣是有些毛毛的,花若下意識的往紀清塵身邊挪了挪。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安,紀清塵一邊和鄰座的四皇子說着朝中事,一邊下意識的伸手攬住花若的腰,将人朝着自己攏了攏。
這一幕剛巧也落在了姗姗來遲的永昌帝眼中,他看了眼紀清塵的身邊的人,看清對方的容貌眼神裡也迸發出驚豔的光芒,或許是他目光過于直白貪戀,引得一旁的蕭貴妃和皇後都有些不悅。
蕭貴妃更是忍不住嬌嗔的喚了一聲,“陛下?”
永昌帝這才恍然自己剛才的失禮,轉而帶着幾分尴尬的笑容看向一旁的貴妃和皇後,“你們瞧瞧,那便是鎮國公新得的心頭寶,的确是個妙人,怪道朕想給他做個月老他都不答應,原來身邊早有仙娥。”
皇後收斂了眼中嫌惡的神色,也細細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花若,她端莊大方的微笑着“陛下想做月老還不簡單,既然鎮國公有了心儀之人,不如陛下就當個月老,幫他促成姻緣豈不要傳為佳話?”
這話算是說到了永昌帝的心坎裡,“朕倒是有心……算了,再看看吧,時辰不早了别讓使臣們幹等着,快些開席吧。”
永昌帝帶着貴妃和皇後一同入席,在總管太監的唱和下酒宴開始,宮娥魚貫而入傳菜後。
花若目光被放在眼前的禦膳吸引,可總覺得周圍還有些似有如無的視線,出門前她擔心自己露怯失禮,愣是吃了兩個馬蹄酥墊墊肚子,這會兒倒也不是很餓。
見周圍人都沒有動筷子,便也端莊的坐着不曾動筷,下意識的擡起頭剛好和坐在對面的人對上視線,那些人穿着怪異的服裝,一雙眼睛散發着令她不适的光芒,這會兒正在一錯不錯的盯着她。
她伸手挽住了身邊的人胳膊,對方似乎也有察覺,眸子冷若冰霜的擡起,看過去的一瞬間威脅警告之意過于明顯。
那些使臣或許不怕大晉高高在上的永昌帝,但卻十分畏懼坐在對面的冷臉将軍,那人到了戰場上有多狠,他們也都是或見或聞都了解幾分。
更别說此人不僅功夫厲害,計謀也是一等一的,看着粗犷卻又十分心細敏銳,正如此刻,他們不過多看了幾眼那個女人,他便一瞬間察覺到。
使臣曉得自己理虧,收回目光歉意的笑笑,端起眼前的酒杯,遙遙敬他一杯算是道歉。
見他們的确再不敢看過來,花若眼神裡帶着幾分崇拜的看向紀清塵,“他們好像很怕你呢。”
男人沒有應話,夾起一塊炸魚肉放在她的盤子裡,魚肉上沾着紅色的醬汁,看着十分誘人,花若心頭一暖,夾起吃了起來。
接着耳邊的笙樂變了調子,舞姬踩着鼓點像仙娥般腳踏蓮步而來,花若看得眼花缭亂都顧不得吃東西。
坐在她身邊的紀清塵自然看在了眼裡,執筷幫她夾菜,“吃東西,别隻顧着看。”
聽到他的催促,花若敷衍的點點頭,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兒魚肉送進嘴裡,禦膳的味道總是讓人無法拒絕,吃到美味她幸福的眯了眯眼睛,因記着發冠上帶着華美的頭面,她倒是今日沒搖頭晃腦,舉止端莊不少。
紀清塵素來不喜參加這樣的宴會,總覺得十分的無趣,可今日倒是像得了什麼趣味似的,眼神多了一層讓人不易察覺的溫情。
見她喜歡吃魚,他便專注的将魚肉裡的刺挑出來,再将鮮嫩的魚肉放在她的盤中。
這一幕另在坐的人都大為震驚,别人家帶着家眷過來,基本都是府中正妻,即便是如此在這宴會之上,夾菜布菜之人,也多是各家的夫人給自家老爺布菜,哪裡會有老爺給夫人夾菜的。
關鍵花若也不過是個丫鬟,這鎮國公也未免太過于色令智昏了。
這一幕也同樣刺痛了坐在斜對面,不遠處的蘇尚書一家,蘇晚晚更是險些将手裡的帕子撕成布條。
一曲結束,花若怅然若失的看和舞姬退下,頓覺腹中空空,執筷低頭看向眼前的菜品,這一看她滿臉的驚愕,轉頭看向一旁的紀清塵。
“國公爺……我這,這怎麼會有這麼多菜。”
倒也不怪花若大驚小怪,着實眼前的盤子裡堆滿了菜,那魚肉更是像被人丈量好似的,一塊塊大小一樣,整齊的碼放在一起,而旁邊則是壘着幾塊櫻桃肉,中間的蛋餃疊了三層,另一邊還有拆好的蟹肉。
驚喜倒是沒有多少,驚吓實屬不少,她再一看好家夥,他們桌席上的菜,幾乎都被紀清塵挑挑揀揀放在了她的盤子裡。
這若是都吃了,隻怕她不僅能撐破肚皮,就連這身衣裙都要撐破。
紀清塵手肘杵在桌子上,支着腦袋盯着她的神色,看到人糾結驚慌的眼神,他忍不住低笑起來,給她倒了一被熱茶說道,“你隻管吃,其餘的給我。”
似是察覺到周圍投過來那些好奇的目光,花若将自己的盤子往二人中間推了推,“國公爺一起用吧。”
說完,她壓低聲音提醒對方,“國公爺,我知你意,但也不必做到如此……”誇張。
既然他想要她幫着唱一出戲,她自是會幫着唱一出,隻是這人所做出來的事兒,總是讓她驚訝恍惚。
聽到她小聲的嘀咕,紀清塵臉色清冷看她一眼,随後聲音帶着幾分煩悶的回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隻是閑來無趣罷了。”
看看那摞在一起魚肉,還有壘成牆的櫻桃肉,花若無奈的看他一眼,這人是挺閑的。
不遠處,永昌帝和内閣幾位大臣,正與外邦使臣你來我往打着機封,這邊鎮國公卻是從而不聞,和花若二人湊頭吃着同一個盤子裡的食物,這樣的場景看得使臣和永昌帝都沉默了。
一旁的皇後眼神裡帶着幾分鄙夷的神色,她垂下眼簾看着眼前的酒杯徐徐說道:“往年年節裡陛下都會給重臣賜菜,今兒臣妾瞧着那前程似錦不錯,倒是想要學學陛下,賜個菜。”
這話顯然讓永昌帝起了興趣,他興緻勃勃的看着皇後,“皇後既然如此有興緻,那朕便準了,不知皇後這是想要賞賜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