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眼眸看向陛下的一瞬間,皇後眼中的鄙夷消失殆盡,隻有滿眼的欣喜和戲谑的神色。
“臣妾瞧着鎮國公心疼美人餓肚子,不如就将那道前程似錦,賞給他身邊的花家二姑娘吧。”
永昌帝哈哈大笑,“準了,賞!”
那邊的動靜引得花若好奇的偷摸看過去,紀清塵也忍不住看向陛下和皇後他們,卻見他們都笑呵呵的看向他,紀清塵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緊接着宣旨太監大聲宣讀了陛下口谕,“賞~禮部左侍郎花清泓次女花若,禦膳‘前程似錦’一道~”
這不過年不過節的突然賜菜,引得不少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聽到賞賜的菜名好久,有幾個正在喝酒的大人,沒忍住突然被嗆到。
花若再傻也曉得這裡面怕是有蹊跷,可不管是砒霜還是鸩酒她都得千恩萬謝接了。
于是花若頂着和周圍投來嘲笑的目光,上前行跪拜禮,“臣女花若謝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須臾一個宮人端着一個托盤過來,花若起身回到席間,看着那盤子裡的東西,頓時眼前一黑。
她心裡不由得暗罵,這宮裡就會整些花裡胡哨的名字,這分明就是一個紅燒肘子,說什麼“前程似錦”?!
剛才紀清塵給她夾的那些菜,她都吃不下,現在肚子一點都不餓,可是陛下和皇後一同賜的菜,她便是撐死也必須吃完,但凡剩下都是大不敬之罪。
和她坐在一起的紀清塵,臉色這會兒也是鐵青,宴會已經進行了一半,這個時候賞賜這樣的菜,分明就是想要看花若的笑話。
這道菜她今日必須吃完,且這才若是隻用筷子夾,怕是難以吃幹淨,但凡這菜吃不幹淨,高位之上的人都可以給她定罪,這是逼着讓她當衆抱着啃。
紀清塵轉頭看向陛下身邊的皇後,眸子裡的寒光難以遮掩,這讓坐在他另一側的四皇子,和對面的大臣們都有些緊張尴尬。
就連剛才還在哈哈大笑的永昌帝,看到他瞪着皇後的目光,也有些心虛的吧嗒一下嘴,心裡不由得想要找些由頭,幫着紀清塵和花若解圍。
這邊永昌帝還沒找好由頭,就見紀清塵從腰間取下一柄匕*首,從那肘子上片下幾片肥瘦相間的肉,放在了花若的碟子裡。
接着收起匕*首,他将那整個肘子端到自己面前,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毫不顧忌身份和形象,用手抓着肘子大口的啃了起來。
雖然這東西任誰吃都不可能好看了,可配上紀清塵這一身的兵匪氣,看着他大口吃肉的樣子,反倒是不難看,有些豪放不羁。
坐在對面的外邦使臣見此,也感到幾分親切,當即抓着自己眼前桌子上的燒雞,大口的吃了起來,甚至因為紀清塵的舉動,反而讓使臣看他順眼不少,放下手裡的燒雞,也不在意手指上的雞油,端着酒碗站起身。
“男兒便該如此,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下官在這裡敬鎮國公。”說完他仰頭喝下一碗烈酒。
紀清塵神色坦然,放下手中的肘子,接過花若遞過來的帕子擦擦手,端起自己的酒碗說道:“今日同飲一壇酒,結兩邦百年太平。”
說罷他仰頭喝了碗裡的酒,頓時整個宴會再度熱鬧歡笑起來,紀清塵冷着一張臉坐下,繼續拿起來肘子大口的啃着。
花若看着他努力往嘴裡塞肉的樣子,眼圈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起來,“國公爺……”
紀清塵有心想要安撫她,奈何手上都是油,隻好用下巴點點她碟子裡的肘子肉片,“将那兩片吃了,莫要落人話柄。”
看着那薄如蟬翼的肉片,花若強忍着眼裡打轉的淚水,夾起肉片放進嘴裡,她明白這會兒她不能哭,不然就要别人說是不滿皇後的賞賜。
最終肘子被紀清塵啃得比狗啃的都幹淨,雖不是花若吃的,可坐在高位上的皇後也不敢說什麼,畢竟剛才永昌帝警告她的目光,已然讓她曉得自己心思被發現了。
宴會一散,花若挽着紀清塵的手臂,眼神裡滿是擔憂的看着他,“國公爺您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讓太醫過來瞧瞧?”
那肘子的分量不算小,邊說他們已經吃過不少菜,就算是空着肚子一個人想要吃完也十分吃力。
紀清塵臉色鐵青的朝着小院走去,“無妨,回去喝點茶緩緩會好。”
回到院子,花若到底是不放心,仍舊讓徐媽媽去找了太醫,給開了些解膩消食的藥。
喝完藥過了半個時辰,紀清塵的臉色逐漸好了不少,直到入睡花若仍舊不放心,手不斷的給他揉着肚子,即便是胳膊早已酸麻,卻不敢停下。
直到後半夜瞧着人睡過去,她才松了一口氣卸了裡窩在他懷中也睡着了。
宴會次日天還沒有放亮,花若就被外面的動靜吵醒,這裡雖然是行宮,可也是皇家獵場,和國公府那種深宅大院比起來,此刻就顯得有些吵嚷不靜。
她有些煩躁的用臉頰蹭了蹭男人的胸膛,語氣綿軟中帶着幾分煩躁,“外面怎麼這麼吵啊。”
連日裡趕路衆人也都格外的疲憊,昨夜回來不又因為紀清塵的肚子,她一直熬到子時末才睡下。
這一折騰今早二人便也都起的晚了,紀清塵摟着懷中的人緩了一會兒,暗啞着嗓子說道:“今日陛下邀請使臣狩獵,白日裡你自己在行宮中消遣,下午我便回來。”
二人起身收拾了一下,用過早膳花若将人送出門,等人走來她頓時疲憊的歪在院子裡的搖椅上。
原本趕路這些日子,她就有些腰酸腿疼的,結果昨晚又因為給他揉肚子,這會兒胳膊也酸的擡不起來,整個人早起都是焉哒哒的。
這會兒哪裡也不想去,隻想着待在院子裡休息着,望着天邊肥碩的一朵白雲,她惬意的閉上眼睛。
腦海裡閃過昨日參見太後的場景,“翠雲,幫我把梳妝台上的白瓷罐子拿來。”
翠雲不曉得這個面脂有什麼用,隻知道這裡面的面脂,好像是花若自己親手做的,國公爺每日也會用這個。
花若坐在院子裡把玩着那個瓷罐子,她有心給太後送去些試試,可這東西卻又不能輕易送,若是出了什麼亂子,隻怕會連累到國公爺。
男人們騎着馬去了獵場,這行宮倒是也安靜了不少,偶有女人們嬉笑的聲音,可那些人花若一個都不認識,也曉得自己身份尴尬,那些夫人小姐們瞧不上她。
昨日皇後明顯想要當衆整治她,幸而有鎮國公幫她解圍,這會兒她也懶得出門招人白眼,可有時候越是不想,就越是有人湊上來。
“人呢?本郡主來了怎麼也不見人過來伺候着?”
歪在院子裡曬太陽的花若聽到了聲音,将那芙蓉霜藏在了袖子裡,轉頭朝着矮牆處的木門看去。
正是昨日剛到時,将她押送到太後面前的女子,原來那人是郡主啊。
徐媽媽冷淡着一張臉上前行禮,卻也沒有打開院門,這小院的門也隻有半人高,不過是個裝飾,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東西,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老奴見過安陽郡主,國公爺此刻不在院中,郡主若是有什麼要事不如晚些再過來。”
聞言院外的郡主當即臉色沉了下來,“你這刁奴胡說什麼,我一個姑娘家的找你們國公爺作甚?!”
徐媽媽神色未變,雖是個奴婢卻也有着威嚴,在鎮國公身邊倒也不顯,可對上年紀小又有幾分張狂的安陽郡主,這身威嚴壓迫卻是尤為的凸出。
對方罵完看着徐媽媽的臉色,安陽郡主也有些心虛的目光閃動,咽咽口水強裝鎮定的說道:“本郡主是來找昨日那個婢女的!”
翠雲哭喪着臉走過去,站在徐媽媽身後一步,沖着院門外屈膝行禮,“奴婢見過郡主,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看着她們一行人揣着明白裝糊塗,安陽郡主都要被她們氣笑了,“别在這裡裝糊塗,你們曉得我是來找誰的!”
花若坐在院子裡,從剛才就看到了她,隻是不明白這人到底為何總是來找麻煩,見對方死皮賴臉的不走,她無奈的歎息一聲起身。
“郡主找的可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