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嚴憑和魏冉排号在末端，注定沈汀洲要坐滿下午場了。也正是因為坐滿了下午場，沈汀洲才真切意識到能代表學校參加市評選的學生是多麼強大的存在。到場選手人才濟濟，真可謂群星燦列。

24号選手，連續三年代表學校出戰，曾以高一年級履曆斬獲名次；

29号選手，光是參加大小競賽獲得的榮譽獎項，在PPT上就挪列了整整十大張；

32号選手，市作協最年輕成員。

如果以上這些都還不算什麼，堪堪稱得上一句“未來之星”，那麼接下去的35号選手就讓人大開眼界了。

35号選手，美籍留學生，一年前回國，精曉三國語言，講稿是用純英文朗讀的。

沈汀洲算是知道什麼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現在他一點都不責怪老師臨時換嚴憑競選了，如果是他，這時候一定不知道緊張成什麼樣子了。要有自信在這些佼佼者中脫穎而出，絕不單單是口頭上的逞強就可以。沈汀洲并不氣餒，他打算這次回去以後，利用課餘時間多考幾個證，争取為明年競賽積攢實力。

主持人播報：“三十六号選手上場。三十七号選手後台準備。”

坐在沈汀洲身旁的嚴憑，起身預備去後台。

沈汀洲忽然喚住嚴憑：“學長！”

嚴憑停止在過道，回頭看自家學弟。

沈汀洲有很多話想和嚴憑講，其中最重要的一句是：“加油。”真心誠意地，在這一刻，希望你能夠加油。

目視學長身影消失在後台，沈汀洲回想：剛剛學長應該是笑了一下吧？

短暫的離别後，是學長光彩奪目出現在講台。

“各位老師同學大家好，我是三十七号選手嚴憑，我演講的題目是……”

沒有選手會選擇在開口第一句話中途留下空隙。

會場響起一陣窸窣。

聚光燈中心，沉默的嚴憑索性将講稿背朝桌面放下。

閉稿？

這次，嚴憑沒再留給觀衆席衆人窸窣時間，他從寬不迫地講出接下來這段話。

“不瞞大家，我的這份演講稿是學校一個低年級學弟寫的。本來，學校是推薦他來參加競選的。他在講稿上下了很大功夫，我覺得現在如果由我念出這份他傾注于心血的講稿，即便奪得名次，也稱不上實至名歸。我想把這份講稿還是留給他，希望明年這個時候他可以用得上。那麼接下來，不耽誤大家時間了。我演講的題目是，”嚴憑餘光看向講台下登記人員，對方也是破天荒頭一遭遇到嚴憑這樣臨上場改稿的選手，無奈用筆劃掉了之前的題目，正待登記新的題目，運筆的手一僵。

“——《關于C校建築史概括及個人品讀與欣賞》。C校建築曆史悠久，始建民國初年，一九四三年……”

沈汀洲聽到觀衆席有人小聲議論。

“37号選手是C校本校的？”

“不是，39号是本校的。”

“那他怎麼研究C校建築史？C校從來不對外開放啊。”

“午休不是有兩小時？”

“兩小時？他就把C校建築浏覽一遍，還臨時編寫了講稿？”

“哪裡有編寫，他那不是口述嗎？”

“這個37号也太厲害了吧。”

講演持續了近十分鐘。在這十分鐘時間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嚴憑身上，甚至于調制設備的工作人員都放下手中工作。直到——

“以上，是我個人對校内建築的一點零星想法。由于時間倉促和我個人見識淺薄，或許有說得不對的地方，讓各位導師同學見笑了。”表述完畢，嚴憑後退至講台下，面向觀衆席鞠躬以示演講完畢。

觀衆席肅然無聲，沒有人嘗試推進演講流程，所有人都在回味，回味這個厲害的37号選手。他不僅臨時改稿，還全程脫稿。條理清晰，觀點鮮明，最重要的是在演講中提出的真知灼見甚至超越了許多在建造方面頗有名氣的導師。他在具備他這個年齡段铮铮傲骨的同時，還同時具備他這個年齡段無須具備的學識積累。

終于有人嘗試打斷禮堂甯靜。那是一位坐在最前排的評選，C校導師。他唐突地站起來，急躁地問人要話筒。話筒經由三四個人才傳到導師手中，他抓住話筒就問：“你是哪所學校的？！幾年級？！”

“A校。高二。”講台上學生回答。

這位中年教師松懈了拿話筒的手。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他雙手合并在一起，為選手鼓掌。

有了一個起頭，霎時間禮堂掌聲雷動。聲音震耳欲聾。沒有哪一個選手獲得過這樣隆重的掌聲，經久不息。

沈汀洲在這掌聲中，心跳也越來越快。漸漸的，他的世界隻剩下兩種聲音——其一是雷動的掌聲，其二是自己幾乎要破出胸膛的心跳聲。他目光交彙處唯有光彩奪目的學長，彼時，他的整個世界，世界裡全部的光芒也隻交彙于學長一人。

他好優秀，是高山，使人仰止；是百川，使人心向往之。他讓人不自覺想要追逐他，趕上他。即便在追逐的道路上跌倒再多次，爬起來，依舊仰慕他。沒有人會不被如此優秀的人蒙蔽雙眼，人人都該是慕強的。沈汀洲，你早該知道，知道學長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