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沈汀洲大力呼吸以調整狀況。
眼下不是沉淪于莫須有記憶的時候。不是那個時候。沈汀洲用力搖頭,甩走古怪的回想。把心思再次投放到岚岚身上時,他忽然聽見室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是學長!?
“他們人呢?”
嚴俪十分驚奇地:“才七個小時而已。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問你,他們人呢?!”
嚴憑狠狠瞪視女人,幾乎就要在下一秒掐上女人的脖子。沒有哪一刻他像現在這樣憤恨過,嚴俪根本想象不到,或者嚴俪本就計劃令他陷入一種極端自責、極端孤立無助的狀态——當他買完冰激淩返回長椅,不見了沈汀洲和妹妹身影,一瞬間,無邊無際的恐懼壓垮掉他曾自以為強大的内心。如疾風暴雨裹挾而來的自責感、無助感、驚恐感……即便是雙親離世,他要獨自承擔養育妹妹責任時,即便是那個時候,同樣遇到阻力,但他向來自負,以他“天塌了,我也能給嚴岚頂起來”的傲慢,他本不用體驗什麼叫作膽戰心驚。然而,在他看到長椅空蕩、沈汀洲慌亂弄丢的手表鍊時,那顆自負無比的心被一雙手捏碎。再沒有哪一瞬間,比當時那一瞬更讓他恨不得殺了嚴俪。
“學長!學長我們在這裡!”沈汀洲拍響門,“岚岚發燒了!”
嚴憑徑直朝向房間的步伐被保镖攔截。
“你這條狗還真忠誠啊,”嚴憑諷刺道,“滾開。”
被嚴憑當畜生呼來喝去的男人,似乎并不介意被如此對待。在他的字典裡,隻有“遵從”是唯一信條。于是,他向嚴憑垂頭恭謙講:“嚴公子,還是和我們夫人好好聊聊。”
“我他媽和她聊個屁!”嚴憑忽然暴起,完全失掉謙謙公子氣度。“你們三番兩次使用這種下三濫行為,有給過我和平談判的機會嗎?!”
劍拔弩張。
保镖阻攔嚴憑,身子分毫不讓。眼看室内氛圍劍拔弩張。嚴俪倒是情願退一步,向保镖眼神示意放沈汀洲出來。
門打開,沈汀洲本能地想跑到嚴憑身邊。“學長!”
保镖卻再次阻止在兩人中間。
至于嚴憑這邊,嚴俪也堵在他面前。
嚴憑:“讓開!”
嚴俪微微一笑,好整以暇晃了晃自己纖細的手腕。“我可以讓開,你也可以動手打我,但你要考慮好後果。現在這棟别墅裡外都是我的人,以你一己之力,能走到哪一步?又想走到哪一步?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你能不為岚岚考慮,不為你這小學弟考慮嗎?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報警,就像你這好學弟之前打算的一樣。”說着,嚴俪不懷好意的朝後看了一眼。
沈汀洲知道嚴俪意有所指,不甘心地講:“學長……她手裡有段視頻,拍到了……你的臉……”
“好外甥,你打小聰明,應該不想看到兩敗俱傷的場面吧?”嚴俪加深微笑。
在嚴俪要挾下。在沈汀洲和岚岚都還在對方手中的不利條件下。在種種軟肋壓制下。嚴憑一腔怒火就要不管不顧朝嚴俪臉上揮去的拳頭,不甘心地松懈下來。
嚴憑松懈下來的同時,嚴俪笑着近前一步,笑着與外甥越貼越近,近到她那張臉已經要貼到外甥的臉上。而後,她笑盈盈開口講話。
“我的好外甥啊,這段時間你可把姨媽我整得夠嗆啊。姨媽因為你的緣故,茶飯不思,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你可真是姨媽的好外甥。”說着,讪笑的表情一僵,擡手就朝嚴憑臉上打了一巴掌。
“學長!”沈汀洲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嚴俪在做什麼。
嚴俪仿佛聽不到有人在掙紮、在喊,兀自繼續:“依姨媽看來,你們這些小輩實在也太不像樣了。倘若姐姐在天有靈,恐怕也會罵你不争氣,不給他長臉。”緊接着,又是一巴掌,打在同樣的位置。
“你算什麼東西!啊!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和我做對!賤種!有娘生沒娘教的狗東西!你想保護誰!?誰又被你保護了?!從小到大,你見誰都繃着一張臭臉,這張臉!可真讓人看不爽!”得手的快感讓嚴俪終于享受到了主宰世界的樂趣,她發狂的大聲呐喊,發狂的一下下扇打在嚴憑臉上。
直到手都打痛了,嚴憑的臉上青一道紫一道除了手印掌,還有被女人指甲刮傷的痕迹。女人饒有興趣欣賞自己的傑作,笑盈盈的宛若惡鬼,給少年施加最後一擊。
“呵……嚴憑啊,你早一點聽話,也省得姨媽大動幹戈。姨媽知道你好強,你想保護身邊所有人。可是你看,你就是個煞星!克死了爸爸,克死了媽媽,又克聾克啞了唯一的親人。你的好強為你帶去了什麼?你一無所有,一事無成!你就是個廢物!”
不是的!不是的!“不要再打了!”沈汀洲痛苦地想要沖上去,卻被保镖死死抵着胳膊。“你住手!住手啊!”
住手!住嘴!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血口噴人。明明不是這樣的。為什麼要胡說?為什麼要栽贓陷害?為什麼?!為什麼身邊所有人都在逼他成長的同時,用力扯着他的兩條腿,嘲笑他的付出!?我都看到了,嚴憑不依靠任何人,隻靠他自己,就努力成長為最優秀的樣子。他肩上的擔子那麼重,即便如此他沒有一聲抱怨,在岚岚面前也好,在同學面前也好,與他交往使人如沐春風。他做為一個學生,一個兄長,一個朋友,一個男人都是合格的,他扮演好所有角色的同時,超越了同齡人太多。所以,不要再刺激他。不要胡說。不要憑由别人打罵他。不要接受不相幹人的诋毀!不要承認自己一無所有一事無成。不要因為沒能保護好身邊的人,而再次……再次……
陷入自責。
大聲哭喊。被黑暗吞食。視線模糊。淚水。雨水。雷鳴聲。
那天,下着傾盆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