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菱打了個噴嚏,青桑連忙将讨要來的炭盆端得離她更近些:“這屋裡似冰洞一般,我今夜守着火,小娘子睡個安穩覺——”
青杏端來一碗紅棗栗仁粥,拿細柄銅湯匙輕輕攪動,騰起的香甜氣直往畢菱心裡鑽。
她看似坐得還算端正,伸出手烤着火,眼睛卻往青杏那處瞟。
“小娘子,這裡頭放了胡麻和甜漿,喝下去腹中便暖和了。”
畢菱矜持地“嗯”了一聲,接過粥碗舀起一滿勺,勉強耐着性子吹了兩口就往嘴裡送。
“小娘子當心燙——”青杏驚呼。
正在鋪床的青桑回過頭,卻見畢菱含着熱粥不肯吐出來,忙掏出巾帕要去接,誰知畢菱緩緩咽下後埋頭接着吃。
青杏心虛地瞟了一眼姐姐青桑,伸出雙手想接過碗:“小娘子,奴幫您晾一晾……”
畢菱搖了搖頭,她不習慣被人細緻入微地服侍,能有這一碗滾燙香糯的甜粥,足以讓她回味許久。
青杏無措地站在一旁,青桑示意她先去鋪床。
炭火不時噼啪爆響,畢菱手中的粥碗也漸漸見了底。
她越吃越慢,紅棗和栗仁早已被挑着先吃幹淨,最終隻剩一層黏稠的粥底。
她拿湯匙刮幹淨送入口中,抿了抿嘴唇,才不舍地放下碗。
青桑沒有說話,隻捧起粥碗退了下去。
難得今夜房中如此暖和,青桑、青杏又早早備好熱水,畢菱起身去屏風後沐浴。
等她穿好裡衣再出來,發覺食案上又擺着滿滿一碗粥。
她不自覺就走了過去,跪坐在食案前拿湯匙撥弄兩下,發覺紅棗和栗仁占了一大半,忍不住彎起嘴角。
青桑跪坐在她身後,拿起幹布替她擦拭長發。
畢菱這回倒沒有拒絕她的觸碰,抱着溫熱的粥碗大口吞嚼起來,無比暢快。
吃完後她把空碗往食案上一放,拿眼睛去瞟旁邊的青杏。
青杏喜滋滋地就要再去盛,卻被一聲輕咳攔住腳步。
“小娘子,現已戌時過半,多食恐傷脾胃。”身後的青桑輕聲勸道。
青杏捧着碗,忍不住嘀咕:“阿姐不是也盛了第二碗嘛……”
青桑看畢菱垂下頭悶不做聲,搭在食案上的手腕瘦骨棱棱。
連陸家的家生婢子也沒有瘦成這樣的,那些高門大族的仆婢更是個個錦衣華服、豐腴婀娜,就是為了體現主家的富貴不凡。
青杏一看便知姐姐心疼了,她二話不說溜出房間,打定主意要将一整鍋粥都端來,讓小娘子吃個肚兒滾圓!
可等她到了竈前,本來架在火上慢煨的瓦罐竟不翼而飛!
青杏瞪着眼睛掃視一圈,方才還守着竈的幾個仆人都不見蹤影。
沒料到這畢家竟如此下作,見不得小娘子一點好,區區甜粥也要連罐端走!
她本就潑辣爽利,又想起離開陸家時主母交代過的話,心中越發有底氣,叉起腰高聲罵道:
“哪個嘴饞手賤的賊人将粥罐偷了去?!叫老娘抓住,非剁了你那發癢的爪子不可!”
“我看有的人是眼盲心黑,白日裡才擺了喪儀,夜裡就來偷主子的吃食,也不怕夜裡梁上倒吊下來長舌鬼,勾起你的脖子去閻羅殿裡讨說法!”
“當年得了我們河東柳氏的蔭蔽,今朝猢狲當起山大王,竟敢苛待正經的柳氏血脈。還有那吃裡扒外、背主求榮的混賬玩意……”
直到被姐姐扯回房中時,青杏還覺得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