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琦果然老早就等在16班後門,看見季一橙來了,捏着兩個砂糖橘笑眯眯迎上去:“我就知道你大課間會來。”
季一橙接過文琦給的水果,悶悶應了一聲,把懷裡的保溫杯遞給文琦:“下次别這麼健忘。”
“知道了,”文琦嬉皮笑臉,見季一橙态度不是很高漲,又見她戴着口罩,不免疑惑,“你感冒了嗎?我教室有感冒靈,要不要?”
文琦轉身就要回去拿,季一橙拽住了她:
“沒有感冒,就是有點頭暈,預防一下。”
預備鈴在這時候響起來,文琦招招手叫她趕快回去,别耽誤上課。
季一橙掉頭往回走,往回走的路上,沒有再看17班的窗口。
隔了幾分鐘,季一橙再次踏上乳白色的天橋的時候,同學吹的泡泡已經全散幹淨了,人也都陸陸續續回到了教室。相比于剛才泡泡滿天、人聲鼎沸的場景,顯得很冷清。
秋末冬初的風有點冷,季一橙低頭匆匆趕路,順便把外套裹緊了點。
天台上風大,季一橙覺得自己滿臉的燥熱都被吹涼了。
走路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這個天橋很奇怪,剛才過來的時候,覺得這一道充滿彩虹泡泡的天橋那麼短,一下就走完了,現在走回去,怎麼變得那麼長。
她覺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才回到另一頭。
回到班裡的時候剛好響起了正式鈴,季一橙在位置上坐下,想拿小梳子整理一下剛才被風吹亂的頭發。
但是大腹便便的男老師已經提着三角尺走了進來,季一橙不得已,隻好把梳子放回包裡,用手指胡亂梳理了兩下,眼簾壓得更低了幾分。
文科班離理科班那麼遠,她過去一趟很麻煩。
她再也不想去了。
還有,要不就别再惦記陸骁了吧。
隔了那麼久,什麼都變了,季一橙現在看陸骁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她回想起來覺得很荒謬,該不會就因為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自己第一次和男孩牽手,就暗戀他到現在吧?
那也太早熟了。
青春期向來是女生開竅比較早,但是季一橙認為自己比同齡女孩都要更早一些,早得太離譜了,像自己一樣早熟的女孩子,可能一百個人裡也挑不出一個。
她在心裡打賭,陸骁絕對根本不記得什麼升旗儀式,也不會記得有個女孩子叫季一橙,這個女孩很頑劣,喜歡搶他的文具塞進自己的桌肚子,還洋洋自得。
自己那嘴臉,季一橙都不敢回憶。
數學老師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姓陳,人比較嚴肅,不苟言笑的那種,不是季一橙喜歡的那種老師的類型。
數學老師一進門就開始評講昨天的數學小測,季一橙慌慌忙忙找試卷。
這老師講起試卷來速度飛快,問一聲“有誰不會,沒有就過”,有些臉皮薄的女生不會也羞于作聲,于是老陳過題的速度更快了,像坐火箭一樣,唰唰就把選擇填空講完了。
就在老陳準備講到季一橙已經錯了兩三次的大題,季一橙下定決心,一定把陸骁從腦海裡徹底驅逐出去。
可是剛才陸骁教那個女孩子做題的一幕,依然不受控制地湧上腦海。
甚至忍不住在腦海裡還原那一幕的每個細節。
那個女孩是不是每一寸皮膚都白皙好看,陸骁看那個女孩子的眼神是不是很溫柔,他們讨論的題目,自己是不是連見都沒見過。
過年的時候,季一橙娘家那邊有幾個說話不好聽的親戚,他們說,比較笨的女孩子才選文科。
季一橙雖然内向,但不是沒脾氣,那時候隻覺得這種說辭很荒謬,根本沒放心上,甚至還在心裡嘲諷這些親戚沒見過世面,學文的女孩子才不笨,她隻是不擅長理科而已。
隻是,人對不擅長的東西總是抱有一種濾鏡,季一橙越是看不明白物理化學,越覺得能看懂的人很厲害。
那個女生和陸骁一樣都選了理科,還在同一個尖子班,和陸骁是一個水平。
陸骁都那麼厲害了,和他一個水平,得多厲害?
季一橙恍恍惚惚産生了一個想法:如果在自己家飯桌上的是那個女生,一定不會被那些親戚取笑吧?可以挺起脊背吃飯,還會有很多長輩往她碗裡夾菜,更不會說什麼“你不如男孩”之類的話。
這時候,季一橙想起了金羽佳和他的短發女朋友鐘素雪。
她表白被拒絕的一周之後,偶然撞見金羽佳拿着一罐旺仔牛奶,在小賣部門口和鐘素雪嬉鬧。
琴州二初,生源很亂,小混混很多,家裡有權有錢的子弟也不少,校領導管不太住學生,季一橙這一屆上到初三的時候,學校對校服管制就松了很多,大家基本都穿上了自己的常服。
季一橙還記得那是一個很冷的冬天,當所有人都穿得很臃腫的時候,唯獨鐘素雪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