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窒息感,也随着那女子消失了。
任叔轉頭看向白喜,他面色如常,如常的冷淡。
“你徒兒走了,不傷心啊?”任叔打趣道。
“沒事,”白喜看着她離去的方向,沉聲道:“她會回來的。”
“啧啧啧,不愧是陰郁霸道的三莊主。”任叔不禁惋惜起那個女子了,說到這,他倒有些奇怪,“诶,你不是一直長這樣嗎?”
“嗯。”
“她這都沒看出來?不應該啊。”
白喜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之前給她施了法,她對她師父的面孔失去了清晰的記憶,隻餘下個殘影。時間一長,這術法也就自然破解了。”
“那這麼說,你跟她師父還真長一樣?”任叔越發迷惑,“我沒見你有什麼親兄弟啊。”
白喜不回,可任叔又實在好奇,隻好自己琢磨,他嘀嘀咕咕着:“長得一樣?”“不是親兄弟?”“沒有換臉。”
“噢——”他大喊了聲,“你是她?!”
白喜淡淡撇了眼,坐在方才的凳子上,給自己沏了一杯茶,“老二,你是該改改你那一驚一乍的性子了。”
任叔想通後,頓時身心舒爽,他覺得他掌握了白喜的秘密,這難得的喜悅充斥了他的大腦。
“我哪像你沉得住氣啊,是吧,小師父。”任叔大咧咧地靠上那個桌子,拿起白喜方才沏的那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當着他的面喝下,還啧了啧嘴,“我真搞不懂你在折騰什麼?诶,你欠我的,打算什麼時候還啊?”
“欠你的?蹲地牢的那幾年嗎?”白喜輕挑了挑嘴角,目光停留在他靠在桌角的位置,“看來這麼多年的關押還是沒能讓你長記性。”
任叔眼睛眯了眯,目光冰冷,他湊近白喜,“你欠我的,我自會跟你要回來,但在此之前,我還有人要收拾。”
白喜不懼,對上他危險的視線,“想找老四,可沒那麼容易。”
“這你不用管,我有的是手段。”
任叔正要走,白喜在身後喊住他,“像對付大莊主一樣的手段嗎?”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任叔的手緊了又松,他沒回頭,笑着說:“難道像你一樣,當個不聲不響的爛好人?”
說罷他便推開窗口,翻了出去。
穿這麼破爛的衣裳,如此顯眼,還敢在姻紅樓大搖大擺地走,可真是找死。
白喜這麼想着。
人一走,他自然地頹下身體,遲來地松懈下來,仰起頭,透過空了一塊的屋頂,看着黑夜中的星星,他突然,好像回到了某個同樣孤寂的夜晚。
“師父别怕,以後都有我陪着你。”一個小女孩緊緊抱着一個小男孩的肩。
那小男孩紅着眼,仍是一副少年的嗓音,哽咽道:“我隻有一個人了,陪着我很無聊的。”
“我也是一個人,兩個人在一起,不會無聊的。”小女孩糯糯道。
小男孩雙手扶起她埋在自己肩膀的小臉,那觸感軟軟的,顯得這個小家夥都易碎了起來。
“真的嗎?女孩子其實更應該和女孩子一起長大的。”小男孩小心翼翼道,眼裡隻有詢問,沒有期待,他怕他一表現出他的期待,那小女孩就會奮不顧身地留在他身邊。
可事實證明,即便隻是單純的詢問,那小女孩依然會選擇自己内心的答案。
“可你現在是我師父啊。師公說了,以後由你教導我,照顧我,”小女孩不知想到什麼,有些委屈起來,“難道你不願意嗎?”
小男孩看着她那癟着小嘴的樣子,哪還敢推開她,“我願意,我願意的。”
小女孩聞言收了噙在眼裡的淚,甜甜地笑起來,又抱上了男孩的肩膀,“謝謝師父!”
小男孩學着母親之前教他的樣子,笨拙地摸摸女孩的頭。
在這個最無能為力的年紀,他們找不到安慰,隻能将急需安撫的心靈寄托于同樣孤獨的對方或周圍美好的事物上。
小男孩實在想不到周圍還有什麼有意思的,一切都是那麼荒蕪,無趣。
他隻好仰頭看着夜空,試探道:“那你能陪我,看一晚上星星嗎?看在我今天有些難過的份上。”
今日,是他父母受害的日子。
話音落罷,他連忙收起惆怅的神情,急着解釋着:“放心,我隻難過這一會會兒,我明天肯定會開心起來的。”
小女孩隻是笑了笑,學着他的樣子伸直手摸了摸他的頭,“我早就想看一晚上星星了。”
“真搞不懂你在折騰什麼?”
老二的這句話,喚回了他繁雜的思緒。
折騰什麼?
白喜自嘲笑了下。
她心中的師父,從來都是那個潔白無瑕的少年,而不是惡貫滿盈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