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突然說這個?”錦泗擡頭看他,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言淮說這話時絲毫沒避着周圍的人,也不知會被多少人聽去,天澤之人向來八卦,恐不過一日,他們便傳的沸沸揚揚了。
“阿泗,”言淮盯着她,嗓音是何等的溫柔,“我心悅你。”
“這句話,天長地久,亘古不變。”
太認真了,言淮太認真了……他好像不管說什麼,都很認真,哪怕是一個玩笑,在他深沉的凝視下,都會染上幾分真心的意味。
錦泗在一樁樁案件中見過形形色色的道侶,或本就寡情涼薄,或愛慕終至仇恨,或深愛卻陰陽永隔……像這種海誓山盟,也常出現于話本之中,她和青檸憑着所聞之事點評那一句句濃情蜜意,最後得出不耽于情愛的結論。
言淮的出現本就打亂了她對自己人生的規劃,她也清楚自己應該及時脫離這種有礙自身的情緒……
可她對着言淮那一雙黑亮的眸,拒絕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她想,她興許是喜歡言淮的。
她想,她和言淮終歸是沒結果的。
她想,她還是想試一試。
言淮聽不見她的心裡話,也看不懂她眼裡的情緒,但他還是就這麼靜靜地站在擁擠的人群之中,無視周圍駐足的女子,不聞壓于他身上的指摘之言,隻看着這世界唯一能調動他心意的那一人。
錦泗到底還是受不住他的目光,就着那隻相連的手拉着他,一步兩步,腳下由慢逐漸加快,最後帶着言淮逃離了這個備受矚目的空間。
如若可以,她想帶着他,逃離天澤。
于河清海晏之時。
-
言淮環顧了下四周,看着熟悉的景象,一個猜測隐隐冒出頭來。
“阿泗,你帶我來這做什麼?”言淮立于她身前,握着她的手,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腕内側。
兩人身旁的柳家莊已不複昔日的繁盛光景。長女的離奇過世,内眷的不安于室,官府的連軸調查,早已讓這個聲名顯赫的大家族精疲力盡,緊閉的大門都掩蓋不住裡頭的蕭條,其大勢已去,不言而喻。
“言淮,我是何身份,我有何願景,你是清楚的。”錦泗直視言淮。
言淮心下一動,面上還是淡淡的,他輕輕地“嗯”了聲。
“我身無靈脈,樹敵無數,危機四伏,等破了這案子,往後過的更是刀尖舔血般的生活,你若挺不住,自是早先離去。”錦泗沉聲道。
言淮感受到了萦繞于錦泗周身的凜然殺氣,即使如此,他也絲毫沒有表現出退縮的懼意,反而上前半步,朝錦泗離得更近些,“不過是些躲在陰溝裡的小人,他們若敢來,我們自是将他們悉數斬殺殆盡。”
錦泗第一次聽一向溫柔的言淮說這種話,不由得一愣,不過他的多變,她是一貫知道的,隻是這面在此時不經意露了出來。
我們……她很少聽人這麼正式地說我們,這話裡還有着并肩作戰的意思,這少有的踏實感覺包圍了她,不過到底是一句話,不至于讓她失了理智,隻是隐隐燃起了她心裡久違的熱血。
“我要家國安甯,百姓安定,衆生喜樂,此後有的是漫漫長路,若不能攜手……”錦泗變本加厲,眼神逐漸冰冷,“我們便不必同行,隻做好友。”。
錦泗如此霸道,言淮眉頭都沒皺一下。回她的,隻是那汪眸色淡淡卻又異常濃郁的星海,他定定道:“你要家國,我同你相守,你要百姓,我與你相護,凡你所想,我都會竭盡所能,成你所願。”
錦泗聽這話,不由得回想起她與言淮走來的一路,始于懷疑,順于信任,定于相守,往後,他們還會迎來隻屬于他們的終點,無需言語,隻需心意相通。
他們知道,這一刻,他們結為道侶。
錦泗反托起言淮撫摸她的手,眼神中的冰冷終于僞裝不住,濃情吞噬,取而代之。
錦泗是個聰明人,但她當下想裝一次糊塗人,再聽一遍。
她一字一句問道。
“心悅之?”
“嗯。”
“天長地久,亘古不變?”
言淮低低地,攤開自己的心意,重複。
“亘古不變。”
錦泗靜默,一股突兀氣流在二人間回旋,勢均力敵。
倏地,一個人率先打破,明目張膽地越界,在另一人身上留下獨屬于自己的标記,這溢出的洶湧情意才肯罷休。
-
銅金大門被敲響,一個侍從開門瞧了眼,又連忙轉回去禀報,慌亂之際,倒是忘了禮儀,落了客人在門口。
小桃紅撚了撚手指,本想發作,但想到她今日來此的目的,還是放過那不知禮的侍從了。
反正,他們也留不久了。
咯咯。
“誰啊?擾了爺的清夢。”徐審不滿地從床上坐起來,昨夜他玩的晚了,清早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