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靜姝跑到謝檀弈身旁坐下,蔥削十指輕輕揪住他的衣袖,故意夾着嗓子擠出嬌侬軟語,“這次溜出宮是因為特殊情況,雖然朱雀大街有騷亂,但我真的沒受一點傷。”
她擡頭可憐兮兮地望着他,指甲卻因為緊張而不停摳着他袖邊的祥雲龍紋。皇兄總是一襲白衣,絲羅錦緞上的祥雲龍紋皆用銀線繡制,遠遠地看去隻覺得衣料在發光,而湊近去看時,才能看清楚完整的紋路。實在低調。
但謝檀弈隻是沉默地凝視着她。
“你看,真的!”心裡着急,她一下子站起來在謝檀弈面前轉了三圈。
等轉到第三圈的時候,禦醫便被宮女們領着進來了。
“孤醫術不精,還是讓他們給你看看罷。”謝檀弈說。
萬分無奈,謝靜姝隻能垂下頭乖乖讓他們檢查,該把脈把脈,吃了什麼,做了什麼一一回答。
等被告知“公主身體無礙”後,謝檀弈才擺擺手讓他們退下。
房中隻剩下他們二人,謝靜姝又重新坐過去,揪住謝檀弈的袖口,一點點摳上面用銀線繡制的祥雲龍紋,“皇兄,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青年靜靜凝視着她,眉毛似有若無地挑了挑,就差把“我不信”這三個字寫在臉上。
“我發誓,”謝靜姝也不摳銀線祥雲龍紋了,舉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如果下次再偷偷溜出去,我就……”
五雷轟……不不不,太惡毒了,人不至于這樣詛咒自己。
于是,她又在前面加上條件,“如果下次再沒做完功課就偷偷溜出宮,我就……”
失去味覺……不不不,失去味覺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謝靜姝目光往旁邊瞥一眼,謝檀弈依舊似笑非笑地凝望着她,似乎是看穿了她不敢發毒誓的心思。
“咳咳,”她将背挺得更直,繼續在誓言前綴補充,“如果下次再不顧翠禾勸阻且沒完成功課的情況下溜出宮,我就……我就嫁給陸昭!”
發完此誓,謝靜姝神清氣爽地看向謝檀弈,可謝檀弈卻沒再看她。他垂着眸子,目光暗淡,看不出所思所想。
“皇兄,這個毒誓怎麼樣?”她試探性地問。
謝檀弈低低地笑了,他一笑出聲就咳,握拳捂着嘴咳了好幾聲。
“很好笑嘛?”謝靜姝不滿地問。
“比較有趣。”謝檀弈的目光朝她投來,依舊是溫柔的,笑眼盈盈的,“你有那麼讨厭懷彰嗎?”
“不是讨厭,是陸昭根本不适合做驸馬呀。上蹿下跳跟個猴子似的,而且還不會說話哄人,還總捉弄我,隻适合做狐朋狗友。”
說完這些,謝靜姝已經有些心虛了,但還是硬着頭皮繼續補充,“他還長得不好看,我選驸馬當然是要選好看的。嫁給他,還不如讓我去死。”
陸昭在其他人眼裡當然是極其标志的少年郎,喋喋不休的少女根本沒發現自己在口是心非,而凝望着她的青年卻已将她看穿。
頓了頓,謝靜姝又自顧自地揪着謝檀弈的袖口讨巧地笑道:“我要嫁也是要嫁太子哥哥這樣的人呀。清風霁月,端方君子,全長安貴女的追捧對象……”
她說得眉飛色舞,并沒有發現那雙一直注視着她的黑眸越來越暗。直到與那道陰沉的目光交織。
“皇兄?”謝靜姝莫名有些犯怵,像隻小鹌鹑似的往後縮了縮。
陰沉的目光轉瞬即逝,謝靜姝以為自己眼花,她的皇兄分明是在笑的。
謝檀弈撚着櫻桃梗,将一顆飽滿圓潤的櫻桃遞到她唇角,“莫要貧嘴了,瑛瑛還不知道我皮下是什麼人?”
不說完全了解,但她敢保證,自己絕對比宮裡所有人都清楚太子這副美好皮囊下是怎樣一副德性。她的皇兄,隻是看上去像個無辜善良,去塵脫俗的谪仙而已,甚至算不得正直君子。他們不過都是窩藏在深宮中的普通凡人。
這顆遞到嘴邊的櫻桃極有可能是酸的。
謝靜姝氣呼呼地磨了磨後槽牙,張嘴咬掉綠梗上的果子,謝檀弈提着綠梗,是以她并不會咬到謝檀弈的手。
甜的。
看來,她還是誤判了。
“不管外人怎樣看,皇兄始終都是瑛瑛的皇兄,全天下最好的皇兄。”謝靜姝繼續拍着馬屁,“那麼我溜出宮的事……”
“不談這個了,我不怪你。”謝檀弈語氣瞬間變得嚴肅,“隻是得問你件事。”
他把朱雀大街那個孩子與襄芸間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
“你認識那人?他不僅拿石頭砸了突襲你的刺客,還警告襄芸不要監督你。”
謝靜姝思索半晌,她确定自己與那古怪的孩子有過一面之緣。
約莫一年前,陸昭還沒跟随父親去邊關的時候,她和陸昭在坊裡捉迷藏,為了不讓陸昭發現,她躲進一堆草垛後,誰知正好撞見這個孩子在草垛後睡覺。他被她的到來吵醒了。
“噓——”謝靜姝捂住孩子的嘴巴,悄聲問:“有人在追我,就在外面,借我個地方躲躲好嗎?”